夜暮四合。空阔的练功房内,殷然不停地抱怨:“……一回来就罚跪,一人情味都没。什么少庄主?在这里我真是连个下人都不如。下人犯了错,爹一般都很少责罚,偏就是对我这个儿子不近人情。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亲生的。离忧你都不知,我小的时候上树掏个鸟蛋都会被我爹教训,说我不好好练功,非逼得我比平时多练两个时辰。我娘临死前,千叮万嘱要爹好好待我,可是……”他虽是跪着,但背也缩,身也歪。涛涛不绝地说着,看见离忧吃吃地笑着,没好气地道:“我罚跪你瞧着很开心是不是?哼,还笑,难道你都不心疼我吗?”
离忧抱膝坐在他的身边,侧着头笑道:“我倒觉得你爹挺好的,他是想让你将来成器才会对你严厉的。就拿方才说吧,他虽冷着脸训你,但他望着你的眸子中却闪着一丝不一样的光。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反正我在旁边瞧着觉得那种眼光就像是我娘看着我时的眼光一样。他应该是很爱你的,就像我娘爱我一样。”
离忧顿一顿,收了笑,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有爹管是一种福气。我爹就从来不管我。不论我爬树,捉鸟,还是打架受伤,他都不管。看见我时永远都是那副冰冷淡漠的神色。小的时候我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故意弄得满身臭泥,装作不小心地撞到他身上,把他的新衣袍弄脏。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而吩咐丫鬟带我下去。还有一回,我知道他要从后园的小径上经过,就把江华引到那里打架。我明明可以打得过江华的,但我故意不还手,任他在我爹走过时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可是爹呢?只是吩咐人把我们两个拉开,训斥了江华几句后就从我面前走过,却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其实那个时候我宁愿被爹训的是我,因为这样至少说明他还在在乎我……”
离忧缓缓地说着,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当许多事成为习惯后,反而觉得无所谓。殷然默默地听着,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他的娘虽也是早殇,但他还有爹和二叔。表面对他严厉的爹,实则却是最爱他的人。而二叔格虽是直率鲁,但凡事最护着殷然。小的时候常常瞒着殷飞带他鱼打鸟。与离忧相比,其实殷然的童年应该算是很幸福的。
离忧看到殷然眼中闪出的怜悯之色,笑了笑道:“你不用同情我,其实我小时过得也很好啊。好歹我也是官家小姐,锦衣玉食样样不少,比之穷人家三餐不济的孩子好了百倍。爹虽不喜欢我,但我还有娘疼,娘死后有婆婆照顾我。后来还有……这就够了。”她未说出口的是,婆婆死后又遇到了殷然。离忧虽嘴上不说,但殷然对她的好,她自然感觉得到。打架时总是殷然让着她;斗嘴斗到最后也是殷然先服软;遇到危险时也还是殷然挺身而出挡在她身前。
“吱~”开门的声音并不响,但却让殷然一个激灵,挺抬头端正了跪姿。离忧回头看去,却见云容端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离忧笑着推了殷然一把:“瞧你紧张的,你爹没来。”
殷然扭过头看了一眼,大舒了口气,问道:“容儿怎么来了?”
“殷伯伯叫人给离姐姐送饭,容儿正听到了就抢着来了。”云容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几大碟儿菜捧出来,又扭头看了看门外,然而将搁在最底下一层装了五六个馒头的盘子端出,小声地道:“然哥哥,容儿知道你肯定也饿了,所以就偷偷的多拿了几个馒头来。”
殷然腹内正饥,一闻饭香瞪时眼光大亮,喜道:“容儿还是你机灵!”先塞了个馒头给离忧,而后自己抓起一个就大啃了起来。
他虽是一句随意的夸奖,但云容听着好生欢喜,抿嘴而笑,看着他吃着满嘴生油,却比自己吃了蜜都甜蜜。殷然一边吃一边招呼着离忧多吃,丝毫没有留意其他。但离忧却看到云容眼眸中的柔情流转。
用完了饭,不论殷然怎么说云容只一心要留下来陪殷然。而离忧也不愿到殷飞特意叫人给她准备的客房睡觉。
长夜漫漫,似水般无声地流趟。在火苗不停地舔蚀下,蜡烛已燃尽大半。前一刻还晶莹透亮的蜡泪,在下一刻就已滚落在烛脚下,凝成狰狞的形状。
云容眼帘合着,脑袋一晃一晃,终是支持不住,靠在殷然肩头入梦而去。殷然打了个哈欠,揉揉腥松的睡眼,道:“有床不去睡,非得在这儿死撑着。”
离忧冷笑道:“你的容妹妹是因为与你久别重逢,舍不得你。”
殷然不解道:“离忧,你的话中似乎别有深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离忧哼了一声,却不理他。殷然心念一转,再看向云容时,忽地有所了悟,忍不住低低地笑道:“我说怎么有股酸味,原来是有人打翻了醋坛子。”
“胡扯!”离忧口是心非,低咤一声,起身便欲离去。殷然急急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因牵扯下原本靠在殷然肩头入睡的云容顺势倒下,殷然又急忙伸手揽住云容,将她的身子平躺地放好。云容丝毫未感觉到什么,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喃呢着唤了一声:“然哥哥”而后身子一翻反是睡得更沉了。
殷然拉着离忧不放手,道:“我把容儿当亲妹妹看,你莫想歪了。”
“你把人家当亲妹妹,人家可未必把你当亲哥哥。你没听见她睡梦里还呼唤着你么?然哥哥?哼,好生亲热呀。”
殷然脸色一正,以手指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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