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出救援吗,两个人太少了,我多少能帮上忙。”许曾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但多个人总是好的。
阿响姑父已经在驾驶室,多年与海打交道的经验让他能根据风速和救助站提供的坐标判断出跳海的那人现在应该被海浪冲到什么地方,确实就在山成屿附近,并且如果风向一直不变,是有可能冲到山成屿海滨处的。
如果那人还能活着的话。
阿响眼尖,看到远处一抹红黄后他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提示姑丈,姑丈转过头冲许曾谙一喊:“谙谙你会不会开快艇啊!”
他们开的是小型联络船,如果是一般天气情况里的救援可以直接开过去,但台风天水流速实在大,联络船到底是船只,怕靠近后冲撞到人。
好在船身侧挂着一个快艇。
阿响已经在放缆绳了,许曾谙要上艇,脚刚迈过去就被阿响拦腰抱了回来。
——危险。
阿响皱着眉说唇语。
——在船上等我。
“你一个人去也危险!”他握住阿响覆在缆绳上的手,“让我帮你。那个人不能出事,你也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林西梓真的以为自己要淹死了。
他会水,游泳也算是个中好手,但从来都是在两米二深标准室内游泳池,别说海,河他都没下过。所以当铺天盖地的浪潮淹没他的视线将他整个人覆盖,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吸口气。
如果不是借着救生服让他能更快的浮出水面,并且让他看到海浪的方向还是朝向山成屿,林西梓真的可能会失了神智。
那些温室里的技巧在狂风暴雨中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他很快觉得冷,刺骨的海水不仅扎着皮肤,还一口一口从气管口腔灌入,阻碍他汲取氧气。他的气力也耗费的很快,身子越来越沉,他很快划不动腿,也渐渐感受不到浸在海水里的下半身。
可是他的心里依旧有一团火,哪怕身处最绝望的困境,只要还能吸到一口气看到那座岛,那团火也不会熄灭。
他看到一艘船从那个岛驶来,停在自己不远处,船侧的快艇被放下,并且从一个点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时候一个巨浪从身后袭来,林西梓被推到浪尖,在最高处他深吸了一口气,也看到了驶来的快艇上的两个人。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从三米高的浪尖跌落,整个人被打入大海可及的深处,消失在视野之中。
许曾谙瞪大眼睛,抓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
风和雨之中,天与海之间,他发出了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林西梓——”
那个声音像是从最深处而来:“阿响,救他啊——”
快艇上并没有救身圈,阿响也没有穿救生衣,他让许曾谙握住方向盘,然后将长揽绳一头系在栏杆上,一手将缆绳一端在手臂上绕了几圈后,纵身一跃跳入巨浪。
哪怕在如此恶劣紧急的环境之中,那一跃也灵动像海上的j-i,ng灵。
阿响水x_i,ng好,跳入海中后一直在潜水,他也看到那人是林西梓,但救人要紧。不知过了多久阿响浮出水面,冲许曾谙摇摇头。
许曾谙一颗心跌落谷底。
这时候呼讲传来阿响姑丈的催促:“要变风向了,快回来!”
没等许曾谙告诉,阿响再一次潜入海中,他能从海浪的撞击中感受到风向的改变,求生同样是他的本能,可当他坚持不住想往回游,他就想到方才许曾谙撕心裂肺那声“救他”。
阿响想,得救到那个人。
他再一次探出头,怀里抱着另一个人。
许曾谙离开驾驶室跑到系着缆绳的地方,用尽浑身解数拉那有成人大拇指粗的绳子。
此刻,另一个人的负重让阿响无法正常保持平衡,海水也往他的呼吸道里涌,可他还是尽量将林西梓举着,让对方的头高于水面。
林西梓多少恢复了清醒,他看着阿响将缆绳绑在自己身上,这意味着一旦阿响脱力就再没有任何回艇上的可能,他奋力摆腿增加浮力,将阿响抱着自己的手c-h-a入宽大的救生衣袖口来减轻阿响的负担。
林西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离快艇越来越近,许曾谙在拉缆绳,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
他很想说一句,快回去,很危险。
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
上艇之后阿响和林西梓都瘫倒在艇舱,林西梓侧着身呕海水,阿响勉强地撑起身扶着膝盖往驾驶室走。
许曾谙拍林西梓的背,想让林西梓好受些。林西梓艰难地撑着艇舱地板坐起来,他浑身不适,牙龈冻得发抖,气也喘得厉害。
多少次尝试后林西梓说:“别哭啊。”
许曾谙不知道自己在哭,脸上已经s-hi了很久了,他一直以为是雨和海水。
“别哭啊,”林西梓心疼而徒劳的擦拭许曾谙的脸颊,他也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还是雨,“别哭啊。”
“你在干什么啊,”许曾谙哭出了声,胸膛里钻心的疼,“你不要命了啊。”
“可是我想见你。”林西梓说。
他们已经八年没有见了,重逢的两日光y-in也更像是告别,最后的藕断丝连也在清晨那个送别的码头斩断,他们的人生会再次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就此别过,从此不相往来。
而不是此刻生离死别走一遭。
林西梓落在许曾谙细腻皮肤上的指腹在颤抖,他说:“我好想见你。”
命都不要了,只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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