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玠忍不住一笑,“那外人也说我心狠手辣,你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因青衣卫而起的谣传。”谢璇脸上一红,“你也只是对该用刑的人手狠。”
“其实高诚也是如此,外人传说他好恶不分滥杀无辜,其实他杀掉的很多所谓好人,也只是披着伪善的皮罢了。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自然不可能只是因为心狠手黑,皇上又不昏聩,会放任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居于高位?这世间好恶难辨,披着伪善外衣的恶人数不胜数,若事事只听外人谣传,可真就要是非不分了。”
他这么一说,谢璇倒是深有同感。
譬如岳氏,整个恒国公府上下,乃至京城相熟的世家之中,谁不夸她一声仁善待人的活菩萨,可是暗地里呢?她的手比谁都黑!
谢璇忍不住回想今儿那个面目凶狠的大汗,顶着那么多误解骂名我听我素,这样看来倒是个有趣的汉子。她勾唇笑了笑道:“看来玉玠哥哥跟他处得很不错?”
韩玠笑了笑,算是默认。
谢璇便又道:“可毕竟是官场上的人,他是青衣卫副指挥使,知道的未必比你少,嗅觉肯定也敏锐。今日的事,他就算不知道是越王,也该猜到有隐情,就这么掺和进来了?”
“他知道这事牵涉越王。”韩玠就背靠窗棂站在窗边,手掌接住被风撩起的发丝,慢慢的缠绕在指尖,“他肯帮我,是另有原因。”
“哦?”谢璇好奇。
“他是个百毒不侵的人,普通惩罚没用,上回被老大罚抄五十遍心经,头都大了,这回他帮我善后,我帮他抄经。”
谢璇还以为俩人有什么利益交换,没想到却是这个,更没想到凶神恶煞的青衣卫老大之间用的竟是这样的惩罚手段,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就为了不想抄经?这个高诚也太……任性了!”
韩玠便也一笑。
他其实也摸不透高诚自愿介入的确切原因,不过他看得出高诚对越王的提防,几番试探之后倒是没有疑虑的。
谢璇感叹完了,忽然想起什么,“在我二叔一家的事情上,你帮我了很多,玉玠哥哥,这回让我代你抄经,算是一点报答,如何?”
“报答?”韩玠咀嚼着这个词的意思,眼睛眯了眯——他早就说过她的事就是他的,做这些事也是心甘情愿,她居然想要“报答”?
就这么想划清界限?
他脚步一挪,侧身靠着窗棂,低头时恰能看到她的侧脸,夜色里模糊而纤弱,目视远处漆黑的时候,姿态有些迷茫。他伸手扶着她的脸颊,“璇璇,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猝不及防的与他目光相触,谢璇下意识的垂下眼睛,点头道:“嗯。”
甚至还仿佛逃避似的,抬起手臂挪开他的手。
掌心的温软陡然远离,韩玠五指微缩,衣袖在夜风里摆动。
仿佛一个拼命的追,一个使劲的逃,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气氛总有些僵硬。
谢璇为这陡然折转的气氛而沉默,想着夜色已深,便也不再逗留,“我先回去歇着了,玉玠哥哥,回头你打发人把高诚的笔迹送来吧,我仿照着抄。”
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韩采衣睡得正熟,甚至嘴角还翘着,正处于美梦。
这样安静的看别人的睡容,谢璇还是很少这么做,看了片刻,猛然想起谢珺出嫁的那个深夜,韩玠闯入她的闺房,必然也是这样看着她,一声不吭的不知坐了多久。
当时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着曾经的甜蜜温馨,还是最后的凄惨收场?
谢璇在榻边呆坐了片刻,失神的笑了笑。
第二天清早众人自客栈启程,韩玠早已命人备了足够的马车,唐灵钧和谢澹一起,谢璇和韩采衣一起,那些负伤的家丁们也团团的挤在车里,浩浩荡荡的回城。
抵达恒国公府的时候,因为昨天许少留递了信儿,谢缜那里满是担忧,一听说谢澹回来,当即赶过来,见到儿子无恙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
旁边谢璇冷眼瞧着,暗暗的点头——这一年里谢缜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值得高兴。
回到棠梨院时,谢玥正在院外的秋千架上荡秋千,谢泽就站在她的身边,姐弟二人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见了她的时候,就都闭口站直了身子。
谢璇也没在意,远远的叫了声“五姐姐”,进院子跟大小徐妈妈那儿点个卯,回到西跨院的时候,芳洲、木叶和石兰正聚在一处说话,见了她的时候立马围了过来,“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说悄悄话呢?”谢璇心情不错,瞧着桌上有新出来的百合酿,便凑了过去。
芳洲一面叫石兰去取碗勺过来伺候,一面低声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昨晚春竹院发生了件大事儿,二夫人难得发火,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说着便又垮了脸,“她还说了些姑娘的坏话,徐妈妈为了维护你,差点跟她吵起来。”
哟,岳氏居然发火了?这可真是奇了!
谢璇接过石兰盛来的百合酿,慢慢的往嘴里送,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先前老爷带回来的那个应春,不是安排在僻静的小院儿了嘛。昨天二夫人带着姑娘去南御苑那里,这应春当真是会钻空子,不过半天的功夫就……额……缠上了二老爷。二老爷当下就去找咱们老爷,把应春讨了过去。”芳洲到底是压下了“勾引”二字,续道:“晚间二夫人回来得知此事,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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