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不会的。”阮沅低声说,“我不会……不会和病人计较。”
嘴上这么说,阮沅却忍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
昨晚宗恪骂的那些话,太难听了,阮沅第一次知道,原来宗恪对她竟存有戒心,就因为她是厉婷婷的表妹,他居然怀疑阮沅入宫,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他竟然怀疑她是来害他和宗玚的……
尽管宗恒后来反复劝她说,这是病人神志不清的疯话,不能当真的。可是阮沅依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就算是疯话,那也是平日里转过的念头吧?
从宗恪那儿出来,阮沅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疲倦过度又兼心灰意懒,她只觉头晕脑胀,步伐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旁边一个宫女赶紧伸手扶住她:“姐姐小心”
阮沅定住神,这才看清,扶着她的是个小宫娥,阮沅认得她,那是暖阁新进来的宫人,名字叫双喜,她正捧着一个托盘。
这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年轻丫头,高挑个头儿,长圆脸,肤色暗黄,长得不漂亮,塌鼻梁,嘴有点大,脸上还有些麻斑,唯独一双深黑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得不同寻常,倒像是活生生镶嵌在那张脸上的,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之前阮沅听青菡随口提过,说双喜本是太后身边做洒扫的粗使丫头,因为脑子有点笨,一直不受重视。半年前,不知怎么生了场病,痊愈之后忽然开窍了,得了太后的喜欢,就被阿莼弄进暖阁来做事,成了近身伺候宗恪的宫人。
“是你啊,你从哪儿来?”阮沅松了口气,问。
“我从太后那儿来。”那丫头脆生生地说,“太后说这两天陛下病着,都没好好吃东西,所以吩咐我刚把燕窝粥给送去了。”
阮沅怔怔瞧她,那丫头也奇怪地看她:“姐姐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说着,还用手帕擦了擦额角。
半晌,阮沅摇摇头:“没什么。你去吧。”
奇怪,她在心里道,这个丫头……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
目送阮沅离去,双喜脸上的笑容收敛,她转过身,朝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里,有个专门建的小佛堂,平日太后总是在此礼佛,闲杂人等是不许进去的,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物。
双喜进了慈宁宫,迎面见到太后的贴身宫女绿岫。这个宫女跟从太后很多年了,是太后最要紧的心腹,此时她见双喜回来,赶忙迎上前,低声道:“夫人?”
双喜却摇摇头,示意她小声,只问:“太后呢?”
“在小佛堂等着夫人您呢。”
绿岫领着双喜,一直到了最里面的佛堂,果然,太后正在佛前,低声吟诵着佛经。
双喜进来,悄然立在一旁,也不做声,只等着太后把那卷**的最后几句低声念完。
合上经卷,太后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玉雕观音,忽然道:“你知道,我刚才是给谁念经?”
双喜回答:“臣妾不知。”
“是给我死去的悦儿。”太后叹了口气,“人死了二十年了,做母亲的,到现在也放不下。”
“天下为父母的,总要到死,才肯放下惦记着儿女的心思。”双喜说。
“我记得,夫人膝下是有个女儿,如今还在么?”
“哪里会在?”双喜淡淡一笑,“早化为白骨了……也好,早死,早解脱。”
她这么说,似乎触到了太后的伤痛,那双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
“太后,别人的孩子,终究不似自己亲生,怎么想办法拉近,也不是一条心啊。”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看她:“你不顾一切冒死进宫,难道没有惦念的人么?”
“臣妾没有什么人可以惦念了。”双喜垂落眼帘,“丈夫去世,儿女也死了这么多年了,臣妾这残余的生命,只有眼下这一件事可以干。”
“残余的生命……”太后念着这几个字,声音变轻,“说来,咱们还真是像。”
“臣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后哼了一声,“你我都是将近风烛残年的女人了,没有从丈夫那儿得到应有的慰藉,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好好守护。撇开延齐那些事儿,我们其实没区别。”
双喜低着头,不出声。
“燕窝粥送去了么?”太后忽然问。
“回太后,送去了。”双喜道,“但是能不能到了陛下嘴里,这很难说。现在他身边守备极严,看来外来的饮食,一概都是没法近前的。”
“外来的饮食?”太后笑起来,“连我送去的食物,也成了‘外来的’了?”
双喜沉默片刻,又道:“不过那不要紧,蛊药已经种下了,臣妾靠着这具身体,也一样能够操控——只要那边不用连根拔的法子……”
“连根拔?”
“太后放心,暂时,崔太医是没这个能耐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太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双喜:“夫人是否觉得,我是个残忍的女人?不惜下毒毒害自己的孩子?”
双喜低了低头:“当今圣上,算不得太后您的孩子。”
太后笑起来:“你倒是个爽快人,普天之下没人敢这么说,偏你就说出口来了。”
“陛下不是太后所出,陛下早年,也未经由太后您的抚育,母子一说,不过是个名分。”
佛堂的光影十分黯淡,但是双喜看得见太后脸上的褶皱,还有松弛的脖颈皮肤,她才六十岁,人却看着那么苍老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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