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轻笑出声:“在下江远朝,江大都督手下排名十三。既然将军认出了我的身份,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江远朝刚刚回京,目前还没去衙门,不过以后同在京城与邵明渊打照面在所难免,此刻再隐瞒身份没有任何必要。
邵明渊微怔,随后点头:“是,在下多此一问了,告辞!”
他说完纵身上马,冲江远朝抱拳,竟是浑不在意的态度。
江远朝同样心中一动。
他一直以为这位大梁赫赫有名的将星凶狠有余机智不足,如今看来倒是错了。
仅仅通过拔剑的姿势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且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锦鳞卫的跟随无动于衷,这足以说明此人智慧心胸都非常人可比。
这样的人,居然没能保住自己的妻子,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
江远朝想到那个生命之花已然凋零的女孩子,心头酸涩,只恨北地是多年战乱之处,锦鳞卫鞭长莫及,对她落入敌人手中的真相无法一探究竟了。
“将军多虑了,在下其实是去郊游。”见邵明渊策马欲走,江远朝笑着道。
“呃,春光正好,江大人好雅兴。”邵明渊淡淡道。
众所周知,锦鳞卫指挥使江堂手下的十三太保都随他姓江。
江远朝眉眼含笑,衬得他温润如玉:“春光正好,将军也去郊游吗?”
从邵明渊的眼神他就可以看出来,这样的人没有被权利完全熏染,所以,面对杀妻一事是不可能不愧疚的吧?
他就是想看他愧疚难受的样子,谁让他护不住他心动过的姑娘!
邵明渊的神色果然有了变化,仿佛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里,打破了波澜不惊的平静,微皱的湖面显出几分柔软与落寞:“在下去接妻子的棺椁回家。”
“呃,邵将军的妻子是随着阵亡将士的棺椁一同回来的吧?将军真是情深义重。”江远朝嘴角一直含着笑,了解的人知道这是十三爷惯常挂着的面具,不了解的人只会认为语出真心,谁要是当了真,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邵明渊以往并没有和江远朝打过交道,就是此刻,这人出现在他面前,说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依然让他想不明白缘由,但“情深义重”四个字仿佛一柄利刃,直直插在他心口上,疼痛,又耻辱。
他邵明渊救过千万人,可从那一箭射出的那刻起,这一生注定活在地狱里。
他轻轻牵起嘴角,露出极浅的笑容,望向对面含笑的江远朝:“江大人说笑了,在下告辞。”
邵明渊一夹马腹,早已不耐烦的白马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耳畔的风呼呼作响,打在他的白袍上透骨冰凉,马上的人却浑然不觉,纵马越奔越快。
他与乔氏,第一次见面便是兵临城下,无路可选。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夫妻之义。可他却没保护好她,甚至要亲手取她性命。
邵明渊闭了闭眼,只觉呼吸艰难。
骏马踩在路面一处低洼处,颠簸一下,触动了他肋下新伤,疼痛蔓延开来,连多年征战留下的无数旧伤都跟着痛起来。
邵明渊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克制着没有一丝一毫颤抖。
他睁开眼,仰头望了望天上如峰峦般接连起伏的云,心道,要变天了。
每当变天,他的旧伤就会痛起来,精准无误。
有时邵明渊难免自嘲地想,能预料天气变化,这也算受伤后的一个好处了,至少对敌时容易占据天时。
很快春雷惊醒,瓢泼的雨如瀑布倾洒下来,官道上来往的行人车马纷纷寻地方躲避,只有一名白袍青年骑着白马融入了雨幕中。
一辆精致宽大的马车停在路旁,由侍卫团团围护。一只纤纤玉手掀起车窗帘,如花面庞凑到窗口观望雨势,正好白马掠过,踩起的积水飞溅到她面上。
少女惊呼一声,含怒望去,只看到一道白影一闪而逝。
“公主,您没事吧?”车厢中的宫婢骇了一跳,忙拿起软帕替少女擦拭。
少女生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下颏弧度精致,双颊带着淡淡的粉红,端的是一位绝色美人。她此刻脸上沾着污水,别说是男子,就连替她擦拭的宫婢见了都忍不住要骂刚刚骑马飞驰而过的人是个混账。
此女正是明康帝的第九女,以美貌著称的真真公主。
“龙影,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真真公主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事儿,气怒不已。
那么脏的泥水居然溅到她脸上,那人真是该死!
龙影是真真公主亲卫,身手极好,刚刚那道白影在雨幕中一掠而过,依然把面容看了个大概。
站在马车旁的年轻男子走过来,低声道:“回禀公主,属下瞧着,似乎是刚刚凯旋回京的冠军侯。”
“冠军侯?”真真公主蹙眉,对这位如雷贯耳的将军却没什么印象。
她坐正身子,不悦道:“回来本宫倒是要瞧一瞧,这位冠军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对本宫竟敢如此无礼!”
一旁的宫婢附和道:“就是,那人太过分了!”
公主这么美的人居然被他溅了一脸泥,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吧。”真真公主冷声道。
“殿下,是不是等雨势小一些——”
真真公主抬了抬下巴:“不等了,本宫这个样子,如何等得下去!”
精致的马车在雨幕中缓缓而动,艰难前行。
江远朝躲在路旁茶棚里避雨。
茶棚简陋,有些地方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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