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胁迫?”陈襄嗤笑一声,“我有何本事,能胁迫得了天子?不过是交换罢了。”
交换?没有分别。“何样的交换?”
“我帮朝廷彻底清除陈国乱党,换天子一道圣旨赐婚。”
所以天子答应了!说起来,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北周江山稳固!这一世,原是利益胁迫了他。沈连城想,便是关在牢狱里的祖父,也理解他吧?只不过,她是他嫡亲的孙女儿,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但因了这种事,天子就将祖父下狱,他要如何与天下人交代?莫不是气糊涂了?
想及此,沈连城不禁讽刺地笑了笑,以为天子不过是盛怒之下,才把祖父关起来了,气消了,就会放了。
她折回到陈襄跟前,更是生了气他一气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她话语轻佻,“怎么办?计划落空了,一定难受得紧吧?”
陈襄看她半点不为自己祖父下狱一事担心,反有心思取笑自己,不由得愣了愣神。
她接着道:“我现在可是开国郡公世子夫人,名份上是了,身体也是了。”
身体也是了……陈襄眸光一寒,双手不自觉在宽大的衣袖中握紧了。
沈连城却向他屈膝施礼,以开国郡公世子夫人的身份。“这么晚了,劳烦陈国公向新妇传了祖父的消息。多谢!”
恰在这时,宫里来了人,要引她进去。她抬眸,看陈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才巧笑转身,满意地向前来接引的宫人走了去。
“沈阿蛮!”陈襄突然冷喝一声,在她站定之后,沉沉地说了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连城疑惑回头,却只见他转身离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此言何意?莫道是天子对祖父……
想及此,她加紧了进宫面圣的步伐。
来接引的宫人,直接将她引到了李夫人所居的惊鸿殿。
来到惊鸿殿,沈连城就感到了一股子很不好的气氛。惊鸿殿里伺候的宫人,个个垂首低眉,似是大气也不敢出。隐约间,沈连城还能听到殿内天子发怒时才会有的说话声。
上一世,沈连城见天子发怒,仅仅一回。那是在皇后阿史那沐云为难自己被天子知晓之后,天子疾言厉色数落阿史那沐云善妒,并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
此刻,天子正在与李夫人发怒么?沈连城想,如果天子真的只是气急了,消了气就会放了祖父,那自己此番进宫,就有些不是时候了。
终于有人宣她进殿。她低着头,小心谨慎,进殿之后便是伏地,先后向天子和李夫人行了礼。
此时的天子,龙颜不悦坐于高处,李夫人则立在下首,眼睛红肿了一圈。
“你可知罪?!”宇文烈睨视沈连城,劈头盖脸便是这一句严厉的质问。
“阿蛮知罪。”沈连城的身体,伏得更低了些。
认罪倒是认得麻利痛快!想来是知道事情始末了。宇文烈冷哼一声,起身,缓步走了下来,直至沈连城跟前,却是良久不语。
伏在地上的沈连城,瞧见他一双黑色靴子上绣的金龙图案,只觉它张牙舞爪地,似是要吃了自己一般。
“你又何罪之有?”宇文烈的语气,却突然变得温和。他甚至屈身,伸手亲将沈连城从地上扶了起来,还道:“儿女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怪不得你。”
沈连城惊得魂不附体,瞥见李夫人诧异的目光,她也大为不解。天子这是……不怪她,只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意思是,怪只怪她的祖父和李家的人?
祖父已被他打入牢狱,现在李夫人又被他迁怒责骂了一通,李威李霁那边,会落个什么罪名还未可知。
沈连城想了想,终于鼓足了勇气,求道:“陛下……事已至此,还请陛下轻罚。”
“轻罚?那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孤王了!”宇文烈的声音又变大了些,眼见着还要发怒。
“陛下!”李霜儿听言登时跪到地上,眼泪簌簌而下,求道:“陛下,家尊实不知情啊!家尊若是知道陛下早给沈太傅下了旨,岂会听沈太傅的安排……家尊实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
沈连城不无惊异地看了李夫人一眼。这可不是她上回在慈安宫见到的李夫人啊!不过,转念她又觉得没什么好惊异的。宫里的女人,能有几个真正心性单纯的?只是,她把罪责推得也太快了些,当着弟妹的面,真的好吗?现在可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果不其然,宇文烈冲着跪在地上的李夫人哼了一声,便是冷然道:“孤王若要治罪,一个也跑不了。”
天子盛怒之下,想全身而退,实在没有可能。沈连城这才重新跪地,端正着上半身,一字一句恳求道:“陛下,此事由阿蛮再三央求祖父而起。祖父拗不过阿蛮,才出此下策,牵连甚广,还望陛下开恩,轻罚。”
她倒好,从进门开始,没有分辨,只求轻罚!宇文烈眸光微敛,斜了地上无比沉静的她一眼,心中莫名有气,却不知如何发难。
沈连城又道,“阿蛮与那陈襄仇深似海,断断是不会嫁予他的,宁愿一死。是祖父救了阿蛮一命,还望陛下念在祖父一片爱幼之心,放了祖父这一回吧?”
“照你这意思,孤王若不放你祖父,倒是孤王不讲道理了?”宇文烈勾了头看她,言语间却是异常的好脾气。
“阿蛮不敢。”沈连城偷瞄他一眼,惶惶然只觉摸不透天子心思。
天子他……喜怒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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