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高翔赠我的匕首,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肚子全部剖开,衣裙上溅了一身的血。
紫姹慌忙跑来,说要吃鱼吩咐一声便是,怎把自己搞得这身污腥。
我将匕首递给她,将手伸到池水中洗净,整个池子骤然荡漾起了腥红的波纹。
我道:“替我把这些鱼全杀了,晚膳就吃这个,多余的分给府中的下人们。往后这池子,不再养鱼了。”
紫姹不语,捧起地上的鱼儿就要朝伙房里走。
我道:“就在这杀罢,光天化日的杀鱼,才看得清。”
“是。”紫姹拾起我给她的匕首,默默杀起了鱼来,也不问我缘由。
倘若今日身边站的是谨佩,她定会大惊小怪,劝我速速回房规整,不许我这般胡闹。
谨佩与紫姹,其实都知道我和高翔在京中的处境。
谨佩就像是初入姑臧城的我,总想着息事宁人,心里不去想着招惹别人,同时也暗暗祈福,别人莫要来为难她。
而紫姹则不然,她是杀过人,上过战场的。她知道,在战场上,仁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自己不杀敌人,敌人也会来索她的命。
借着去除身上的脏污,我沐浴更衣,又消磨了一个多时辰。可这日头,居然还还停留在远处。
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心中无比煎熬。
好不容易快要等到正午,我急忙穿戴整齐,大步迈出。
正在池边杀鱼的紫姹,将我拦下,道:“让奴婢陪您一起去罢。”
我道了一声好,步子却未减缓半分。紫姹随手在池塘里甩了甩,便穿着一身腥味儿的衣裙,随我一道离开府邸。
蔚蓝的天空并未被昨日的一场大雨影响到自己的好心情,依旧绽放着夺目的光彩。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各忙各的,与往日无异。道路两旁的摊贩高声吆喝着,树上的鸟儿欢快地颂唱着,桥上的小娃儿相互追逐着,编制成一副绚丽祥和的卷轴。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街道上多了一些手持枪戟的官兵,穿梭在人群之中,维持着京都的秩序。
西门菜市前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但凡有犯人被处置,这里总会聚拢好多城中百姓,或是拍手称快,或是哀叹忧伤。
今日,照例围拢了许多百姓,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麻的一片,好似飞蝗扑田般的壮观。个个神采奕奕地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喧嚣一片。
再过不久,就是马德庸与他两个儿子被斩的吉时了,我是万万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戏。
坐立难安地等了半日,这一刻,终于即将到来。
高翔曾说,朝廷律法是天,我觉得他说得不妥。
百姓才是天,只要是在这西门菜市被处置的犯人,是忠是奸,百姓的心中自有度量,从他们的面部神色,就能一览无遗。
从百姓的举动来看,不消我说,不消高翔在台上朗读罪状,马德庸的罪刑已经昭然若揭。
身前的百姓们见我前来,纷纷为我让道,原本喧嚣的西门菜市,骤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捂着鼻,大气不敢出。
他们定是觉得我身旁的紫姹衣裙污浊,满身的鱼腥味儿,有损我的身份。
我却毫不在意这些,一个人是好是坏,根本不是以貌取人,以衣度身的。
一个心肠歹毒之人,即便是锦衣玉袍加身,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肮脏。
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即便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依然能够将他心中的正气传递给周围的每一个人。
我来到行刑台下,朝高翔望了一眼,金光在他一身黑服之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显得格外闪耀。他正端坐在马德庸的身后,淡然傲视着台下的所有人。
在人丛中,他看到了我,朝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亦含笑向他点头。
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他对我点头的含义。
他是在鼓励我要坚强地面对一切,但凡罪恶滔天的人,一并由他来收拾。我只需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就好。
移目而视,马德庸倔强地昂着头,怒视着莹澈的天空,似在怨恨老天对他的不公。而他身旁的两个儿子,亦是与他们的父亲如出一辙。
这般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禁令我感慨。
如若此刻是身在匈奴大营,他们这般慷慨就义,定会名垂千古,为世人所传颂。
然而,换在眼前这西门菜市,只能让我感叹他们的执迷不悟。
临死,他们都不曾意识到自己错犯下的错误。
随着令牌的落地,台下鸦雀无声,全部都在摒神凝息,注视这台上的这三人。高翔高声宣判了三人的罪状,台下一片唏嘘低泣,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竭力不让自己分散注意力,牢牢地攥住紫姹的手,凝视着前方。
高翔走到马德庸的身后,接过刽子手递来的银光寒刃,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对马德庸肃然道:“临死之前,可有遗言。”
“呸!你这乱臣贼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马德庸扭头朝高翔吐了一口唾沫,在他光鲜的黑服上留下了一滩斑驳。
台下立时一阵哄乱,百姓们纷纷将手中的鸡蛋、蔬果朝马德庸掷去。被绳索束缚,跪在台前的马德庸避无可避,脸上、身上,立时一片污垢。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相貌。
高翔顿持刀向天,寒芒划破苍穹。台下又静了下来,再无声息。
接过刽子手递来的一盏酒,喷洒在寒刃之上,飞溅起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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