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的走廊很冷清,只有老梁一个人捂着脸坐在病房外。长椅另一头稀稀拉拉放了几个饭盒,一次性筷子,孟平川一愣,彼时老梁抬起头来。
这个平时喜欢在巷子口夹胡桃底下大声逗孩子的男人,原本就不显年轻,这下说一夜苍老也不过分,老梁冲他点点头,沉声道:“来了。”
孟平川:“嗯。”
老梁没起身,长椅也没处坐,孟平川问:“择优怎么样?”
“刚睡下,早上十点多醒的。”老梁的眼还是红的,凸出的眼球鲜有血丝,只是呈现惨淡的黄,“你哥呢?还在警局关着?”
“嗯,出来我第一时间让他来赔罪。”
“唉,怪谁?怪我还是怪你哥?”老梁比孟平川想象得冷静得多,也颓废得多,好似看淡了,认命了,恨不得剜了一双眼随梁择优一样。
静默几秒,老梁声音哽咽:“要说你哥有罪,那我更该死!我该死啊!”
“老梁,”孟平川按住他的颤抖的肩,“要是能治,就治下去,倾家荡产打一辈子工我也要还,不能治,择优这孩子我给你老梁家担着。”
老梁知道这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孟平川头上去,抹了把脸,别过去,彼时病房门突然一开,梁择优的妈妈陈蓉侧身出来,轻轻带上门。
锁芯一落,人就断了弦一般应咬着牙扑到孟平川身上,一拳一拳打在他肩上、胸口、下巴上,陈蓉没有哭出声,眼睛却几乎被眼泪漫得睁不开,嘴里一声声咒骂着:“你们还是不是人?啊?小优他才几岁,他才几岁!”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要是我儿子有一点点事,我也不活了,不活了!你们都别想跑,我就是到死也不会放过你们兄弟俩!”
孟平川挨着,忍着,既不还手,也不吭声。
老梁起身拉住陈蓉,陈蓉不管不顾地又朝他挥了几拳,老梁心里有气也有悔,知道陈蓉护子心切,难以接受儿子瞎眼的事实。但眼睁睁看着孟平川下巴磕几道指甲印子,他只得死抱住陈蓉,低声劝:“不关小孟的事,你别这样……”
声音躁动越来越大,陈蓉恸哭在地,任是过路人也忍不住停下劝劝。护士急忙忙赶过来,从昨晚民警做笔录到现在,她们也忙红了眼,耐着性子道:“都别看了,散了吧,散了吧,隔壁还有一个空床位,先扶她去休息。”
老梁道谢,搀着几乎哭缺氧的陈蓉从地上起来。
一刹那,走廊所有目光抽在孟平川脸上,他杵在原地片刻,哑声说:“不会跑,我先去缴费。”老梁朝他点了下头,孟平川心里一窒,离开人群,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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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天空时阴时晴,孟平川去曼辉拳馆请假,老板姓吉,名旸,新疆人,几年前在湘城吃了四年牢饭,孟平川当兵去溜达时撞见过。一面机缘,直到最近孟平川到拳馆求职,吉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
吉旸左手半残,夹根烟的力气倒还有,孟平川替他点上,吉旸说:“事情我听说了,你小子有事不先跟哥知会,拿我当外人?”
孟平川猛吸一口烟,“没有的事,顾不上说,这两天医院警局两头跑。”
“还缺多少医药费?”
孟平川不吭声。
吉旸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妈|的!老子又没说是白给的!”
“都这么……”说。孟平川笑笑,面对吉旸动怒的脸却想起蒋慧那张一生气就红到耳根的脸,说:“够了,不够肯定是要问你拿的。”
“嗯,你记着哥就行,哥能害你不成?”
曼辉拳馆开在市中心,但生意并不红火,因为招收的老师不是有案底,就是生得一副为虎作伥的恶人面孔,以至于至今一个学生没留下。不过吉旸丝毫不在意,时常带老板、小姐过去玩,孟平川一般不掺和,顶多被叫去陪老板练练手。
吉旸把这里当健身馆使,孟平川管不着,也不想管,只做自己该做的。
吉旸单手举着哑铃,他不像常人那样上下举,只是一味的甭起青筋抬到手酸,吉旸有意无意地说起他三舅,和他三舅在曼辉和其他几家娱乐会所的股份,孟平川不附和,只是静静地在一边听。
“我舅昨儿晚上特意来了一趟,没见着你,指着我鼻子问那个能打的小伙子哪儿去了,非让把你找回来。”
吉旸把哑铃丢下,哐啷一声,孟平川觉得瓷砖估计得又裂一块,“我舅看得起你,他老人家可不是对谁都拿正眼看的,”吉旸瞥他一眼,“平川,我舅舅就是你舅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跟着哥好好干,以后在平江保管横着走!”
孟平川从健身器材上起身拍拍屁股,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摇摇头勉强道:“我可不就跟着你混么,现在一天一包烟就是你给带坏的……先走了,还有事。”
吉旸知道他应付人的功夫高,摆摆手:“滚滚滚,你也就一包烟的出息!”
孟平川原想睡在拳馆得了,省事,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随便吃点就睡。但吉旸今天这话让他心里不踏实,想了想还是回了家,巷口有鸡米头甜汤卖,他小时候常吃,掏钱买了一碗捎上。
夹胡桃开在阴暗的背光墙后边,铁栅网锁上了一道门,里头装的净是各家不要的桌椅板凳、孩子玩具。孟平川往里走一步,就听见铁栅网的吱呀声。
他定在原地,没出声。
程溪正半跪在地上,膝盖被青石板磨红,头挤在铁网上,手里胡乱挥着火钳往铁栅网里掏,阳光从墙头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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