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笑吟吟的将越王妃瞧了瞧,道:“王妃如今事忙,这大清早的就这般忙碌,倒是妹妹我选的时间不对了。只想着几位姑姑能得空前来,倒未体谅王妃的忙碌,是我不对。”
越王妃往上首扫了一圈,犹豫了下,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入座。她的身边还跟这个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应是越王之女。
谢璇此时还不是正经的王妃,席位安排得靠后,默默打量厅上众人神情,再瞧越王妃那模样的时候,便低头一笑。
越王妃的出身并不高。
从前的越王庸碌无为,整日的装傻,上头还有个显赫尊贵的太子压着,京城里但凡愿意跟皇家攀亲的人,都是争着把女儿送入东宫做个侧妃,甚至去做滕妾,也是不肯把女儿给草包傻王爷的。且越王自铁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岁,他本身就痴傻,又是做过质子的,朝堂上下就更没人愿意攀亲了。即便元靖帝想赐婚,也没能挑出个合适的。
越王妃的父亲刘远倒也算目光别致,在工部当了多年的官儿,并没见长进多少。彼时看出了元靖帝对越王补偿的意思,便将自家独女送到了越王跟前,甘以侧妃的身份侍奉左右。
越王从善如流,决定娶其为正妃。元靖帝心里一高兴,便给刘远赐了个侍郎的官职,待越王妃嫁入皇家之后,立时又升了工部尚书。
及至如今越王得势,身边纵有诸多滕妾,却只有刘氏一个正妃,连侧妃都没纳一个,对刘远也格外优待,去年腊月的时候补了空缺,入阁成了阁老。
当年越王势弱,刘氏被人暗地里嘲笑了多年,怕也忍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一朝得势,便格外得意,今日这轻狂模样,若是换做旁人,大抵也做不出来。
上头大公主举杯开宴,随后自有歌舞鼓乐助兴。
谢璇瞧着舞动的人影,目光却不自觉的往越王妃身上瞧,见她格外温柔的喂旁边那女孩子吃饭的时候,忽然有些好奇——作为越王唯一的王妃,越王的野心她必然是知情的,只是对于越王的阴狠城府,她会了解多少?
面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郡主,她会想起越王曾残害过的女童么?
饮宴结束的时候已是晌午,大公主府里不似宫中那般规矩仪程严苛,待得宴会一散,有事的先行离开,剩下的则三三两两的在厅中赏玩闲谈。
大公主是元靖帝最疼爱的女儿,每年得到的赏赐并不亚于太子,而驸马又是个风雅古朴的人物,手头尽是奇珍。客厅之侧专有一座阁楼,里头格局开阔疏朗,陈列着驸马这些年四处搜寻的各种古玩雅藏和皇帝御赐的珍宝,从甲骨竹简到青铜金石,从珊瑚玛瑙到猫眼宝石,每一件宝贝都用依其形制而造的柜架陈列,意趣盎然。
谢璇跟着五公主走入其中,立时看住了。
她是头一回来这里,每一件都是新奇而陌生的,那些珊瑚宝树、玛瑙角杯、玉熏珠冠,自是华贵而夺人眼目,隔壁的甲骨金石却更是叫人挪不开眼——谢缜擅长书法文章,于这些方面也曾有涉猎,书房里藏着几套旧时的竹简古书,向来都是奉为宝贝,不许人轻易碰的。
谢璇前世在玄真观中,之后嫁入靖宁侯府,自然没机会接触这些。此生在谢缜书房里玩过几回,一直心向往之,只是她既无丰厚家藏,也不能像男子那般自由的去淘漉,只能暗暗遗憾,如今一见,那可真是如久旱逢甘霖,每一件都不肯放过,细细的研看。
五公主并没有这样的耐心,况她来大公主府上的次数不少,于这些东西时候看惯了的,只将驸马新收来的半人高的珊瑚观玩了片刻,便去别处玩。
这里谢璇正看得入迷,忽听旁边轻轻一声咳嗽,转头就见是陶妩过来了。
她忙站直了身子,“表姐身子不舒服么?”
“只是喉咙有些发痒罢了。”陶妩瞧着左右无人,微微一笑,“璇璇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么?”
“谈不上,就是心里喜欢,不免多看了会儿。我去给表姐斟杯茶?”
“不必,我坐会儿就得走。”陶妩以目光指向外头,平王妃正跟几位长公主说话,身后仆从已经站好了,像是要辞别的架势。
谢璇便也不再提,只是道:“难得见表姐一次,就要这样匆匆走了,表姐回去可要保重身子。”
“等你成了信王妃,有咱们慢慢聚的日子。”陶妩盈盈一笑,语声柔和,“你若喜欢这些,我们府上如今虽然冷清,却也有不少雅藏,到时候可以尽情来观玩。”说吧,瞅着外头平王妃似在寻她,便道别一声,匆匆走了。
她的背影比从前更加纤秀瘦弱,孔雀纹金彩绣绫华服穿在身上时自是合宜,只是腰处稍嫌宽松,仿佛纤腰若柳,里头什么都没有似的。比起从前绮年玉貌、丰瘦得宜的陶妩,她这半年里显然是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头也似弱了些,更叫人诧异的是,她竟也开始跟谢璇绕着弯子说话——搁在从前,她是姐妹间从不这样。
是因为小皇孙的缘故么?
谢璇稍有猜测,隔着窗扇瞧见外头平王妃和陶妩一同离去,陶妩甚至还远远回首望了她一眼,隔着窗户报以一笑。
那笑容叫人捉摸不透,谢璇稍稍愣神,就见大公主旁边的女官走了进来,低声道:“谢六姑娘,信王殿下听说姑娘也在这里,吩咐我来问一声,待会是否能与他同行?”
韩玠吩咐大公主身边的人来问事情……谢璇稍一犹豫,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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