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近厅中上首左侧圈椅。
她站定在圈椅面前,伸起右手食指往嘴边凑,轻轻一咬,指腹便破了道小小的口子。
将食指举到圈椅上方,拇指按在食指指腹,她使劲往下一压,食指指腹滴出血来,慢慢聚成滴。
“叮——”
似是清脆的铃声,血滴滴落在圈椅椅面上,迅速隐没。
阴十七盯着椅面上血滴没入的地方,她等着。
几息后,血滴没入之处发出光亮。
确切来说,是血光。
随着血光越来越盛,血滴没入处慢慢地再次出现了血滴。
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滴血滴自她的血滴没入处钻出,那是王忆中的血。
他是坐在圈椅中慢慢流尽鲜血而亡,整张圈椅及椅下的那一方地,皆渗满了他的血。
这些血在这一刻,慢慢自她滴血处钻了出来,渐渐在圈椅上空拼凑成一个又一个的血字。
无论是血滴滴落的声音,还是满椅满地的一片血色,即便有旁人在场,除了阴十七,也无人能听到或看到。
通常像这样的案发现场,她以自身之血引亡魂说最后想说的话时,都是一句话,或几个字。
更甚地,也有可能只有一个字。
亡魂的话不是越长,她便越快找到凶手,而是看亡魂的话有没有放在线索的重点之上。
阴十七在前世现代的二十多个年头里,一共只启动了这种能力三次,每一次过后,她都元气大伤。
此次她也不例外。
待她看清圈椅上空聚成的血字后,她浑身似是被抽了所有力气,瞬间软了双腿,往冷硬的地面跪了下去。
很重的砰的一声响,她想她的膝盖又得淤青了。
她双手撑着地面,控制不住地喘气,脸色白得有如亡魂的脸,冷汗淋漓。
不过较之她在现代的那三次,这一次至少没有晕死过去。
她想,这算不算进步了?
阴十七扯了扯唇畔,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所谓十指连心,她放的便是心尖之血。
以她的心尖之血引亡魂最后之言,这便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助手。
因着这种能力,即便她不动用,已身的感知能力也要比常强上百倍,这便是为何她的侦探社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客户最想要或想看到的结果。
阴十七干脆在漆黑成一片的正厅里席地而坐,想着方才王忆中临死前最想说的那句话。
确切地说,只有两个字,以王忆中之血拼凑成的两个字——
贱人!
女的?
或许真让王汉说对了,王忆中之死真的是因情而亡。
翌日一进衙门,阴十七直接找上林长生,却在捕快吏房扑了个空。
她转而问了林长生四名快手之一的曲少子,曲少子说林长生到段可家里去了。
阴十七奇怪道:“昨日不是去过了么?”
曲少子道:“昨日林大哥是去过了,可没有找到段可。”
没有找到段可?
不在家?
曲少子说不是,林长生与杨水、木楠问了段可相邻的几家人家,皆说有好长一段时日未见到段可。
这便奇了,难道段可失踪了?
阴十七在衙门没找到陈跃,找人问过后,方知陈跃根本就没来衙门,他捎王汉来说,直接前往庙子街办差去了。
看来,陈跃也是去找王忆中的外室段可了。
出衙门前,她先去了一趟典吏房,将特意买的一瓶竹叶青与打包的卤猪蹄,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献给吕典吏。
吕典吏是个半百的老头,在这衙门至少已待了三十年,他大字不识一个,能从一名小小的狱卒做到今日的典吏,十分不易。
典吏一职虽在衙门内不算得什么官职,比九品还低,属不入流,可大小也管着县衙里牢狱里的一干囚犯,其中油水不言而喻。
吕典吏见阴十七小小年纪,却十分会做人,他喝着难得的贵酒,吃着香气四溢的卤猪蹄,一个高兴便给了她一个承诺:
“放心!陶婆婆有我这个老头子在呢!决然让她老人家舒舒服服的如在家中一般,阴小弟且将心安下,不必挂怀!还是早日为你祖母查清王老爷一案,早些接你祖母出狱,方乃上策!”
吕典吏说得十分在理,亦十分诚心。
阴十七嘴上千恩万谢,心里却想着陶婆婆五十有六,吕典吏四十有九,这中间仅差了七岁,吕典吏却喊了陶婆婆为老人家,这着实不太妥当。
可当下,她没那个闲功夫与吕典吏去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转了个身,她出了典吏房,打算也去庙子街找找段可。
从城中衙门到城西庙子街,依她的脚程,跑的话得一个半时辰,骑马的话得半个时辰。
阴十七不必细算,便知还是骑马划算。
可当她真牵了一匹衙门里的高头大马之时,她有些犯难的与眼前的马眼互瞪着。
她会骑马,可也没少摔。
也不会她技术不行,只是纯粹地与马犯冲。
她站在正喷着鼻气的黑马跟前,十分纠结。
她算了算,这半个时辰里,她大概只需摔一次。
可即便只摔一次,要从这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马上得已自保,虽不至少缺胳膊少腿的,但察伤皮肉必然在所难免。
她自昨夜归家后,便虚软在自已的寝屋榻上,一觉到天亮。
只是一觉醒来,她仍感到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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