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唯一的不足是发髻梳得不够利落。因天生碎发太多,她头上总是毛毛躁躁的,即便快到及笄的年纪了,看着也还像个黄毛丫头。
早早赶到学堂的尤道漓没有急着入座,而是在门口犹犹豫豫地观望。直到谢瞻白入内坐定,她才假装不经意地选了谢瞻白前排的空位。谢瞻白抬头见到这毛哄哄的后脑勺,倒不觉得意外,只是神色冷淡地将视线移去了别处。
“你们听说了吗!常山王借口葬妻南山,居然一人一骑越过两国边境,投了北虏!”左后方的苏御今口沫横飞地与人攀谈道,“我看他老婆也是被他弄死的。”
苏御今的兄长苏执古接过话茬:“自从任城王被诛之后,常山王便难以自安,唯恐受到牵连。他投降北虏固然有罪,但没有兴兵造反,已算是不错了。”
尤道漓见谢瞻白也在听那些人的对话,便也想掺合进去,插了句嘴:“唉,常山王本不用逃的!你们想想,太子含冤而死,老二任城王又因诬陷太子之罪而被处以极刑。今上年迈,连失二子,就算老五常山王有什么过错,老皇帝也舍不得对他下手了。”
苏御今:“妇人之见!帝王家弑父灭子的破事多了去了。父疑子,子疑父,总有一日兵戈相见!谁都知道先下手为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尤道漓撇撇嘴,没有反驳。
漆则阳立在一旁,双手抱胸,道:“就怕常山王降北之后还有别的动作。”
尤道漓:“还是老七硬气啊,在北国做了十年质子,不管两国是战是和,不管那白虏皇帝如何软硬兼施,他就是不投降!常山王这回北上,遇到那个十年未见的七弟,应当惭愧。”
身旁的空座上忽然多了一个女子,尤道漓一见这双桃花眼,便想起眼前人的名字了。她叫风怜目。
风怜目朝尤道漓飞了一个媚眼,笑说:“听说常山王姿容俊美,去了北国倒便宜了那北地的女子。”
尤道漓:“得了吧,再俊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他在青春年华时早已被本国女子便宜占尽,如今投往北虏的不过是朵弑兄欺父、叛国通敌的败柳残花,不必可惜。”
“哈哈哈哈!”漆则阳笑道,“尤师妹说得有理。”
尤道漓“轻浮”的说笑并没有逗乐谢瞻白,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用。谢瞻白见她双手撑在自己的书桌边缘,极不客气地用笔杆一杵,尤道漓只好松开了手。
风怜目问:“你们几个都很熟悉吗?我叫风怜目,还不知各位的大名呢。”
“我来介绍我来介绍。”尤道漓因报道那日干了书记的活,对座中人已有了大概的了解,指着苏氏兄弟道,“那是苏执古、苏御今,易学大家苏辩先生的两位公子。站着的是漆则阳漆兄。坐着的是谢瞻白。……我身旁这位是风怜目风姑娘,她母亲是有名的宫中乐师,想必她也弹得一手好琴。我叫尤道漓,道德的道,淋漓的漓。”
秦畴夜不知何时已走到近旁,他用手肘轻碰了一下尤道漓,提醒道:“不介绍我么?”
尤道漓赶忙补充道:“秦畴夜秦师兄,你们应该都见过了。”
风怜目取出怀中的姻缘命牌,上头正写了“苏执古”的名字。她摇摇头,轻声对尤道漓说:“你说浮樽长老会不会算错了……”
“风姑娘是否觉得,与鄙人并无眼缘?哈哈。”苏执古不以为意,“姑娘天人之姿,苏某自不敢高攀。”
尤道漓瞧了一眼苏执古,看他长得确实一般般,不过言行持重,不像是肚里无货的人,若是相处久了,说不定会越看越顺眼,便对风怜目道:“浮樽长老算姻缘是有名的准!今日无眼缘,不代表日后不会有。来日方长嘛——哎唷!!”
一块竹牌从谢瞻白手中飞起,砸到了尤道漓鼻子上。她接住一看,发现正是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块。
尤道漓:“喂,你这什么意思!?”
谢瞻白漠然不予理会,尤道漓只好憋着气收好了竹牌。
秦畴夜轻轻拍了拍尤道漓的肩,而后微微提高嗓音,对众人说:“今日古椿长老另有要事,由我代课。”
秦畴夜竟能代古椿长老授课?座中弟子虽年纪比秦畴夜稍幼几岁,但也不能不因此感到惊异。尤道漓也暗自感慨道,这个姓秦的师兄当真是聪明秀出之英杰,早熟得很啊。
“引水浇树?”
被秦畴夜带到中丘山脚的诸人一头雾水。
原来秦畴夜上的第一课,竟是让众人以道术汲引地下水流,灌溉附近的一小片桑园。尤道漓心想,这个道法倒很实用,今后她就不必吭哧吭哧地挑水上马蹄坡上浇树了。
二十名弟子静立桑园之中,依照秦畴夜传授的心法,全神贯注地感应地下水脉。
他们学道都有些年份了,然而之前所习之术无非是调畅体脉,从来不及外物。要用道术御动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是头一遭。
从清晨一直操练到正午,真正引出水流的人不出五个,尤道漓和谢瞻白就是其二。白发婴出身的弟子,不仅习道早,而且大多天分过人。
早秋的天气格外炎热,正午尤然。即便身处桑树的阴凉中,有几人也还是被暑气蒸得汗流浃背。此处又显出了众人基本功的差距。体脉调畅者本可应寒暑之变,所谓冰肌自生凉,炎夏清无汗。
秦畴夜听见水声,颇感讶异,显然是白发婴弟子的修习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于是他提前收了队,将弟子们带回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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