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却派了侍女到殿中请她。
姜汐知道此事必与选秀有关,到了慈颐殿才发觉果然如此,天子大婚当娶一后,三夫人,九嫔,太后亲自选出了世家适龄女子中几位最出挑的,送了请柬与她们,请她们入宫参加春宴。
这春宴的日子定在上巳节,如诗经中所言,这是男女出游,互赠定情信物的日子。
在这一天里,要沿袭古法用浸泡了香草的沐浴,便可以祛除疫病和不详。士人饮宴集会,曲水流觞,而世家之女均华服出行,车马辚辚,在水边设帐,览草长莺飞之初春美景。
而宫中的春宴非比寻常,虽是以太后的名义,实则是天子也会去,说是赏花,实则赏人,只怕在这春宴之上便要由天子选定这后位所归。
这一点自然心照大家都不宣,姜汐翻了翻郑太后拟定的名册,所列之人皆是高门淑女,其中又以裴家的裴清与王家的王之媛身份最为高贵。郑氏一向不喜元帝那位王美人,只怕并不中意她的侄女做皇后,所以她心中属意之人一定是裴清,这与此前的认知也相同。
郑太后请她过来,自然是与她商量这名单是否妥当,姜汐知道她的心意,着意夸赞了裴清一番,果然郑氏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便命人去请陛下来。
姜汐一怔,这段时日以来,她与泓的关系及其紧张,已经有许久未说上一句话,想到一会便要见姜泓,倒还有些忐忑。
然而姜泓来的时候倒是神色淡淡,像是并无隔阂一般,先是恭恭敬敬向太后问了安,又深深望着她道:“皇姐今日气色不错。”
姜汐轻声道:“陛下也要保重身体。”
郑太后见二人之间气氛和缓,有些欣慰,命人取过那春宴的名册给姜泓过目。
姜泓随手翻了翻,开口道:“就这么办吧,公务繁忙,母后替朕选一选便好。”
郑太后见他不上心的样子,言下之意连春宴也不愿意去,便有些不悦,姜汐想打个圆场,笑道:“都是些如花娇龄的女孩子,陛下自然怜惜。”
之后又望着姜泓道:“去吧,别辜负了她们。”
郑氏闻言微微消了些不悦,却见年轻的天子眸色深深,缓缓开口道:“朕倒是喜欢年龄大些的,成熟稳重。”
郑氏一怔,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心中便浮起一片忧色,只是她不愿意流露出来,便淡淡道:“我乏了,你们也都退下了吧。”
姜汐不知郑太后忧思为何,望了一眼姜泓,见他依然是神色淡淡,便拉着他一同告退。
出了寝殿,姜汐想与姜泓说几句话,然而天子似乎知道她想提继续北伐之事,不等她开口,便径自登了车。
方才和缓的气氛顿时消失,姜汐望着御辇离开的方向独自出神。
姜泓回到紫宸殿中坐了片刻,他身边的宦侍知他心神不宁,便传了昭阳殿中的女官雍玉。
雍玉到了紫宸殿中,如往日一般,将公主的饮食起居都无巨细地汇报了,有些忐忑地望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天子,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点什么却不得。
此时却有宫人来报,裴澜在殿外等候进谏。
天子宣了裴澜进殿,指着自己案前那春宴的名册,微笑着望着他道:“今日去慈颐殿中与太后请安,她意属你妹妹做皇后,你如何看?”
裴澜道:“我正是因此进宫,还要请陛下帮臣这个忙,黜落了她。”
姜泓知道他的心意,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雍玉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心中着实有些好奇,却听姜泓望着裴澜道:“你仍不愿意做官?”
裴澜微笑道:“做不做官,都是为殿下分忧,现在反而自在一些。”
姜泓与裴澜向来随意,雍玉望着他们如老友一般闲话片刻,忽然闻听姜泓道:“说起来你也是世家之女,为何没有在名册之中见到你?”
雍玉一怔,知他说的是选秀一事,心中一怔,不知天子为何有此一问,但依然跪在他面前垂眸恭谨道:“父亲因获罪,已被从族谱中除名,我与兄长也划在远房一支,并不算本家。”
姜泓望着她若有所思道:“如今皇姐现在是不是一日也离不开你?”
雍玉低声道:“只是为长公主殿下分忧,尽一份职责。”
天子身边那宦侍是极其有眼色的,闻言便知他心意,悄悄退了出去,片刻之后,便捧了另一本册子来。
姜泓握着那卷册,见上面写着雍玉的名字家世,望着她道:“那你愿不愿意到我身边来?”
雍玉茫然望着他,姜泓淡淡道:“到我身边来,不是比你做女官要好。”
雍玉见他将那卷册放下,亲自提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那春宴的名册之末,震惊道:“陛下……”
姜泓眸色深深道:“你好好考虑,离春宴还有十天的时间。”
雍玉走后,裴澜望着姜泓道:“谢陛下。”
见姜泓不语,开口道:“陛下选她,自然是因为雍家家道中落,以后没有外戚的忧虑,雍姑娘为人又稳重,体贴温柔,然而……”
他话锋一转道,姜泓抬头望着他,片刻后裴澜才道:“然而我却知道,陛下的心意不止于此。”
雍玉退出紫宸殿之时还觉得自己茫茫然似踏在云端,她想着姜泓的话,回去到昭阳殿中之时便颇为心神不宁。
姜汐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怎么?”
雍玉望着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道:“无事,殿下不必为我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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