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用笨拙的汉语译那花剌语给他听:想起我心爱的人,想着念着,真想吻他千遍万遍。
那时的他,犹还是个少年了,替归元帝接花剌和亲的妃子回京,那条路,那少年时的欢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怎么突然儿子们都长大了,转眼,他都到了期待孙子出生的年级。
地上有张纸。张登捡起来,瞧了片刻,指着区氏骂道:“遇事只会大吼大叫,还总嫌我们府无家教无礼仪?你爹还是礼部尚书,就教你凡事不查不问,动辄杀婢骂子?”
区氏接过来,上面晶光点点,和水银针即乌,这是砒/霜。所以说方才那药丸,是叫人拿砒/霜和过,才会银针一试即乌。包砒/霜的纸,自然是药店里出来的,一家家药店包药的纸自然有不同之处,顺藤摸瓜,也能找出那买砒/霜的人来。
如玉都未注意到这张纸,不得不说张登眼毒。
关于同罗妤,张登只记得一双眉眼,与一双手。那双纤纤素手,在灯下翻飞,冷光抚过,软似无骨,却又仿佛蕴藏着无比的力量。可惜了,这个可是他的儿媳妇,他这辈子,也不会看到赵如玉素指纤纤,裸着细腰曼舞的光景。
他道:“钦城与香晚的院子,我也只在他成亲时去过一回。那里头的陈设,与竹外轩相比怎样,同样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厚此薄彼到这个程度,你可有觉得羞臊,你还堪配为一府主母?”
钦城便是张仕,区氏最疼爱的小儿子。他有一座两进大院,后面还带着花园假山,至于屋子里的陈设,从净瓶到清供,山石到插屏,无一样不是绝世珍物。再瞧瞧张君这屋子,除了那张床,清清落落没有一样能入眼的东西。
他还没完,指着许妈道:“老二家的来了至少七八天,这屋子里竟连个看得过眼的丫头都没有。且不论那□□是谁送的,是谁要害她,你就先得担个失职之罪。若你觉得这个家管不好,要么把我娘请回来,要嘛就索性放手,让香晚与如玉两个管着,如何?”
区氏还想跟张登吵,扈妈妈在旁连连的使着眼色,压着她的火气。她眼睁睁看着邓姨娘挽着张登出门而出,一颗心几乎烂了化脓了也无济于事,忍着气道:“一早起来就送些人来,叫钦泽家的挑拣挑拣,留下几个随手用着。
至于砒/霜害命的事儿,拿那张纸回去,我慢慢查。”
连番一场大闹,转眼天都要亮了。如玉吃了些行血下淤的药躺在床上,将昨夜一件事情从都至尾回忆了一遍,与区氏一般,自然也怀疑那李婆子是受了邓姨娘的指使,但她与邓姨娘无冤无仇,若她死了,张君得尚公主,只有害处没有益处,她不该下那个手。
这府中人口并不复杂,要害她的那个人,手还伸不到竹外轩来。细细一想,她的腹痛也有原因,天气炎热,站着学规矩很辛苦,她回屋之后贪了些凉食,所以才会腹痛。而恰是她让许妈出去请带下医的功夫,那人才能把手伸进这院子来。
虽她初入府仍还查不清人脉,但只要关紧竹外轩的院门,在外不贪口,谨慎一点,应当不会再着了人的道儿。至于要害她的那个人是谁,只怕得等张君回来,一起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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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静轩门上,张登盯着四个儿子当中自己最满意的一个。乖巧,知礼,便是嫡母向来苛责,也从未见他面上带过一丝不悦,永远虚怀若谷。
“派往秦州的人,可回来了?”张登问。
张诚道:“回父亲,昨儿半夜二更才回来的。儿子忙着见他们,所以未睡,恰好听见隔壁有吵闹声,所以奔了过去,母亲因此而怒,儿子晓得利害,并不怪她。”
张登点头,心道若是妻子能有庶子一半的明理,自己不知要省多少心。他又问:“在秦州查的如何?那金满堂是个神通广大的,与赵大目又还有些交往,你可问过他没有?”
晨光照着张诚个人的脸都有些发乌,冷白。他抿着唇,过了半晌才道:“父亲,那位契丹公主,已经被瑞王找到,如今就在瑞王府中。昨日儿子才听闻,瑞王要认她做义女,想必不几日就要大宴宾朋,广闻天下。”
张登哼一声冷笑:“扯淡!当年永昌之盟,他可是许给辽亡帝做女婿的。若契丹公主活着,他就得娶她,怎能认做义女?
再说,契丹公主是花剌同罗氏女子,那同罗女子……”
天生名器,是男人都想尝尝那如水做成的滋味。赵荡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怎会认做义女?
毕竟值了一宿夜,大清早的,张登有些恍神,挥手示意儿子去睡。他立志要做一片沃土,让自己的四个儿子都长成参天大树,而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彻底的从权力中心退出来,将几个儿子推上去。所以,无论朝局如何,皇帝未归之前,他都是尽心尽力替皇帝守家,此外不闻,不问,不参于任何事。
战事还未结束,金与大历之间依旧胶着,皇帝啃不下硬骨头提早回朝,可见金人如今实力的雄厚。随着皇帝回京,失玺之事将会成为一把利刃,划开夺储的大幕。瑞王赵荡在此时声称找到契丹公主,只要是真的,只要她带着契丹国玺与《喀剌木伦法典》,他就可以掀弄风云,以长子的身风,再搏一回储君之位了。
他膝下四个儿子,家宅已是如此不宁,而他才不过一个国公而已。皇帝坐拥天下,三个成年的儿子,个个如狼似虎。帝王以天下为家,天下又如何能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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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两肩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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