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有就能有, 阖家都指着早上开门买的一担柴火用一天。眼下正是夏天里, 草木青葱看到是好看, 烧火却不顶用, 又湿又烟又不耐烧。厨房里再不是总有热水备了,留下的婆子见天跟看贼似的,除了宝玉以外旁人敢多烧一把火都得叫她追着骂道脸上去。侍书得了吩咐, 少不得从匣子里摸出两个大子儿才往外去,约莫有两刻钟才端着一木盆温水回来。
“姑娘,这水是厨下蒸馒头留下的,虽说有些气味,但是烧得热还能多舀两盆。您先用,用好我再回去端些回来,连着头发一块儿篦一蓖。”她将热水倒进架子上的乌盆里,急急的又往外走,跟抢甚么似的生怕去晚了。
探春自己取了块胰子过去就着盆洗了手和脸,刚擦干净正解头发打算拿沾湿的篦子梳,外头忽得嘈嘈杂杂有人骂骂咧咧哭哭啼啼闯将进来。赵姨娘一手拿帕子捂了脸,一面哭一面骂从外头进来,直挺挺冲探春屋子冲过去抬手就往门上砸:“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见着高枝儿就往上攀,连亲妈都不要,孝顺两个字都不会写的。”她倒还算有些顾忌没把平时撒泼的功夫拿出来,就这一句句也是冲着探春心窝子里捅。探春便摔了擦脸的帕子开门出去指着赵姨娘鼻子喝道:“姨娘是黄汤喝多了糊涂了吧?全天下只有见喊嫡母母亲的,再没见谁放着lún_lǐ纲常不顾非要乱了尊卑把姨娘顶在主母前头的糊涂行子。我便是再不孝顺也有太太责罚,认打认骂,干你何事,叫你急冲冲走在头里,发果子了?放月钱了?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赵姨娘吃着一顿瞪着眼睛半晌出不得声儿,指着探春直抖手。探春最不耐烦她,索性伸手扯了衣服就将人扯进屋里往凳子上一按道:“说罢,又听了谁下的蛆跑来闹我。是不是真要搅得太太忍不住卖了你才得消停?”赵姨娘脖子一梗:“少拿太太来吓唬我,这会子后悔从我肠子里爬出来?晚了!忽了巴拉收了你做记名儿的嫡女,要没好处那边儿才不干。我跟你讲,你亲弟弟可还没个营生呢,既然太太要了你去,那就得给环哥儿分家分东西,房子和地一样儿不能少!
探春转身一巴掌就糊在赵姨娘脸上,自己头发散了都顾不上收拾:“你当初怎么就没直接把我给吃了算了?还分房子分地,卖个女儿就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天底下净生来卖了。我实话告诉你,太太已经打好主意把我卖给南安王府,没你的份儿!还环哥儿,鬼知道你儿子见天在外面都和甚么人混到一处,仔细哪天丢了脑袋!”
赵姨娘吃了这一下尖叫一声扑上去就欲厮打,正好此时侍书又抢了热水回来,一见姨娘要打姑娘,情急之下直把手里的热水泼出去,淋了赵姨娘一个落汤鸡。外头有下人探头过来看,见打的不成了忙喊帮手进来将赵姨娘和侍书分开,又有嘴快的已经把消息递到王夫人耳边。赵姨娘隔着人还在骂探春,冷不防被人一把拽在地上,转头一看竟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一时愣住哑了嗓子不敢作声。
王夫人就站在院子门口冷哼一声:“赵氏攻击主母,打了板子逐出去。等环哥儿回来把与他二十两银子一并赶走。既然想分家,那就分了好了,不能好好呆着就给我滚出去!”转头又与周瑞家的道:“侍书这丫头年龄大了,性子也坏起来,拿身契与她自去。你亲自送姑娘回去歇着,可怜见儿的,定是叫吓坏了。也怪我,心思都用在操持家务上,竟忘了管管这起子乱人。”说完周瑞家的就把探春往屋子里拦,外头粗使婆子拖了赵姨娘下去打,侍书呆愣愣站在院子里茫然不知所措——这是怎么说来?怎地突然就往外撵人了?
她有所不知。王夫人乃是怕这半熟的鸭子再长脚跑了,索性让人把消息含含糊糊传递给赵姨娘。赵姨娘还当是女儿攀上高枝儿想摆脱亲妈亲兄弟,王夫人正好趁她闹一场将碍眼的姨娘庶子赶出去,再顺手把探春身边儿最得用的丫头打发走,独留庶女一个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原本这事儿也不用兜这么大个圈子,可王夫人还端着二太太的架子没放下来呢,自然想要讲究个四角俱全才觉得前后周全。
侍书呆愣了一会子,有婆子过来道:“姑娘,太太发了话了,这便去取了您的身契走吧。好歹总能找条活路。”侍书这才哆嗦一下似哭似笑道:“我与姑娘主仆一场,如今也好叫告个别再走,不敢耽误嬷嬷差事。”那嬷嬷就盯着她走到探春房外隔着门跪下磕了个头:“姑娘,侍书出去了。”
门忽的开了,探春亲自将侍书日常的衣服总个包袱送出来把与她,身边儿周瑞家的笑道:“三姑娘敦厚,这些好衣裳好东西也够侍书姑娘出去过一阵子。”说完拿眼睛就去看赶人的婆子,那婆子就扯着侍书衣裳往外走。出月亮门时湘云站在东院儿外头冷冷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那宝玉正坐在廊下一个藤椅上笑着伸手去接袭人递过来的热茶。湘云与这两个错身而过,三人好似谁也没看见谁,就这么错了过去。
侍书前脚出了贾家院子的大门,后头门子忙不迭将门就给锁了。这丫头眼泪唰啦一下流出来,低头胡乱擦了一把抱进包袱就小步往城西跑。一路跑了一个时辰衣衫都湿透了才到地方,正是沈家门口。她也不敢往正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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