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人犯好受不好受的,转头去开了另一头牢门,虎狼般拖了那忠顺王派来跟着王仁的两个汉子出来。沈同知说了,对这两人全无须客气,皮鞭蘸盐水响了几个来回,一人便吃不住招供。
原来这忠顺王想要拿捏薛家,一则看上他们家日进斗金的买卖,自打宝钗整饬过京中诸铺子,再无银钱从账上不明不白少了的。之前那些掌柜的偷了钱俱是走得暗账,明面儿上亲戚间三节两寿走礼又不曾少,暗地里竟少了一大笔收入,少不得再想法子找补回来;二则是为了当铺里存的东西。他自家知道这些个物件儿不能叫外人走漏风声,因此便想借着王仁之手逼迫。正经铺子见了谁拿着旁人票子皆不会允了提东西,王仁再胡搅蛮缠撒泼一闹只说当铺昧了人东西,这薛家老店必要坏了名声。做买卖的,最怕的便是名声坏了无以为继,若是一般小姑娘家家指定吃不住这样吓,少不得也就从了那两个婆子。回头再把王仁撇开,起了当铺里存的东西充在嫁妆里神不知鬼不觉搬进王府,平白还得了一房美妾,何乐而不为?再者,这薛家独子薛蟠乃是原礼部尚书林如海半个徒弟,拿了他的妹子做妾,连带着姓林的脸上亦要叫人臊一层皮下来,也可出口这“忠顺”二字封号的恶气。
他哪知这薛家大姑娘内里两辈子早就练出来,实则是个很敢和人杠的主儿。宝钗心下料定甄家并那忠顺王比自家还不敢把事情捅到上面去——你一个领了江南织造并体仁院的豪门大户串通皇子弄那么多钱下落不明,便不是想造反也要算作造反了,真正撕掳起来自家才是光脚的。因此上半点脸面也未给忠顺王府留,直接转手借势还把当铺里东西撇出去,薛家仍是清清白白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边沈玉拿了两个汉子口供,回头再看王仁,这货已是怂得酥软了。有什么说什么,比当日叫人当街救下的薛蟠还老实。一股脑儿的把当日如何被人从街上掳走,如何见得忠顺王并王爷如何交代,等等等等统统吐了个干净。等王子腾从宫中请了旨来捞人的时候,唯见王仁抱着牢狱栅栏杆子还搁那哭呢,连裤子带地下一片精湿骚臭无比。旁边几个眼看要蹲不知道多少年的住户们纷纷指着他嘲笑,笑得王子腾满脸铁青拿出旨意提了人就欲往外走。锦衣卫见了宫中来的条子倒也痛快放人,只王仁这会子早吓软了,哪里走得?又是王子腾随身小厮常随一拥而上将人抬了出去,一边走裤子上还一边往下滴答水,走哪哪儿一片窃笑
话再说回王子腾进宫求见当今捞侄子的时候,厚厚一叠子供状便辗转递到了上皇面前,新皇坐在下首有一口没一口只管喝茶就不出声儿,但看老爷子如何决断。这王子腾加小心行过礼,拱起手颤颤巍巍满脸愧色,冲上首长揖道:“是臣治家不严,以致子弟屡屡做出这些荒唐事。”新皇就坐在上皇下首处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儿不多说,看上去端底是个孝顺好儿子的模样。如今满朝看着他好似坐在这皇帝的位置上挺稳当,实则不然。只要上面那位君父随便寻个由头,这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从也得从,是以上位这些天做事一直束手束脚就没舒坦过。
当今俨然是个心有城府的,不然那忠顺王并甄贵妃岂会容他在后宫里平安长到喏大?索性干脆闭上嘴,板个脸,但凡这些事关老臣的案子统统一竿子支到太上皇面前,叫他自己去断这些个家务官司。譬如今日这出儿,王家子侄堵了老亲戚薛家的铺子叫骂,叫个极勤快的锦衣卫后生给一裹脑拿了——此人于国孝期间当街喧哗大闹,现成的理由都不必多费力气找的。人人都知后头乃是忠顺王撺掇,当今偏就不说,非叫王子腾自己出来挨挤兑,又都把人带到上皇静养的宁寿宫里,供词往上一摆,上皇脸都快叫自己那班老臣给打烂了。
太上皇还能怎么地?儿子蠢得一塌糊涂,当爹的不得不想尽办法给他把掉地上的脸面给重新捡起来,心中也暗恨甄家真真儿不省心。去年那河工案无非追银、申斥、罚奉,然后又砍了几个其中上蹿下跳得厉害的小官儿,好容易才把他们摘出去,转头没安分几天又来一出。连带着上元宫宴里的事儿还没一起算呢,若不是看在奉孝夫人的面儿上,早让他们滚回原籍种地去了。
如今且用得着王子腾天南海北的跑着巡边,原怕他不老实躲了去,如今赶着鸭子也得上。上皇想好便敲了敲那供词道:“王卿劳苦功高,素日操劳以致忽略了家中子弟的教导,亦情有可原。”他这么一说那便是要和稀泥了,当今把眼皮往下一耷拉,脸上连跟褶子都不带动弹,只听亲爹继续道:“可如今满朝皆不堪用,唯王卿威仪能代天子巡边,少不得还要皇家这边与你分忧。不若将你家犯事儿的子侄送入国子监坐监,再责令诸博士好生教导,他日未必不会又是一位王卿这般的肱骨之臣。”一番话便将王子腾高高架在火盆上下不来,只得磕头谢恩,领了旨不日即将出发。
从头到尾君臣两个都没问过新皇意见,他倒也端得住,就坐那里喝茶,好似半点没往心里去。等王子腾出去了,才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告退。哪知上皇心气儿正不顺呢,抓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冲儿子发作了一通,心里仍是不爽利。因着要用王子腾才不好收拾他,这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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