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零零碎碎记得,他说,阿爹年轻时,是水族里最有名的水妖,后来喜欢上了我的阿娘。我阿娘嫌他说话太慢受不了,嫁给了我亲阿爹,再后来生了我。
每过三千年,便是四海水妖们欢腾的日子,若能跃过渡仙龙门,便可脱去妖身,飞渡为仙。游弈说,那一年,若不是我阿爹渡了他三成修为,他早就在第二重龙门灰飞烟灭。
阿爹失了修为,做不了神仙。游弈十分感念愧疚,但阿爹笑着告诉他,阿清生了个女娃娃,不能没人照顾。说罢转身跃回了东海。
阿清,是我的阿娘。那时,我嘀咕:“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付出这么大。”
游弈说:“男女之情,本仙不擅长,若是教你你阿爹定要砍死我,小丫头片子去问你阿爹吧。”
后来,阿爹病了,病得很严重。
游弈说,没救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无助,亿亿的难受,哭的撕心裂肺抓着游弈的袖子不撒手:“你不是神仙么,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能没有阿爹,不能没有。”
游弈叹了口重重的气,一面擦我脸上的泪珠,一面道:“片子乖,你听哥哥说,你阿爹能活到现在,已是大造化了。”
阿爹躺在床上,极度虚弱,张嘴想要说什么,游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我说:“你阿爹让你出去,他有话和我说。”
我狐疑的打量他,见阿爹闭上眼,点了点头,这才往外走。游弈的话飘来:“把门带上。”我极不情愿的关了门,轻手轻脚的摸到窗户下。
隐隐约约能听到阿爹在咳嗽,还有游弈帮他拍背的动静。我听到游弈说:“五百年前,你用毕生修为给沉鱼改命,本就违反天道命数,这才遭了反噬,那丫头,还以为你生病。”
我悄悄的在窗纸上捅了个洞,看见阿爹咳嗽着想要说话,游弈不知使了什么法,阿爹说话竟变得快了,“可惜我道行浅,只消了鱼丫头命格里的克字。”
游弈道:“已经很好了,我托司墨神君借了文华帝君的命格册,鱼丫头命里有贵气相助,今后虽有些波折,却是个逢凶化吉福上命,有道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多亏你消了她命格里的克字。”
阿爹笑了,笑得很满足,然后一点一点的灰飞烟灭。
门吱呀一声打开,游弈抱着巨大的龟壳走出来,脸上死一般的沉寂,却在看见我的那一刹浮出笑容:“你家里有没有酒。”
我摇了摇头,游弈的表情十分难受,我安慰他:“其实你不用这样强颜欢笑。”他的表情更难受了,许是被我拆穿了尴尬,面上挂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抱着龟壳呜呜大哭。
原来,神仙也是会伤心的。
他这一哭,哭了好几个时辰。头顶一望无际蓝澈澈的水穹慢慢暗了下来,天黑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他肩膀动了动:“片子,不用安慰我。”
我只得说:“我饿了,要不你吃饱了再哭。”游弈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去做饭。”说完把龟壳塞给我。
我很清楚,阿爹是为了我,遭天道命数反噬而死。阿爹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伤心。我知道,阿爹想让我好好活着。
游弈说,阿爹只留下个龟壳,只能立衣冠冢。可阿爹生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我抱了自己的花衣裳,是阿爹卖了草帘买的,“这个成么。”
“不成不成。”游弈说,“不吉利。”我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衣冠冢。最后,我和他决定,把龟壳埋了,并郑重的磕了几个头。
游弈临走时交代:“丫头,你命里有一劫,册上什么都写了,独独没写何时降,唯一化解之法,不可离家十里,你乖乖在家呆几天,我安排妥当了便来接你。”
我问他:“接我去哪儿。”他说:“自然是接你上天去和我住,本仙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我摇头回绝了他:“神仙身边带个小鱼妖,多跌份,我在这里习惯了,你记得来看我就行。”
我要在这里守着阿爹。
游弈怔了怔,拍了拍我的脑袋,“记着我的话,我忙完了就来看你。”
我想着游弈的话,那个奇怪的劫数,没有说明何时降,唯一的化解法不得离家十里。学堂在村子外十五里,所以,这才是阿爹不让我上学的原因。
如今,阿爹不在了。什么劫数不劫数,命数不命数,捉弄的我还不够么。我这便出了村。
后来,我想,若我一直呆在茅屋里,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遇到了她,她是这天底下最心疼我的人,我遇到了玄曜,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这一世唯一爱过的人。我想我明白了阿爹的傻,爱一个人,不计较得失的傻。
我想,游弈那个时候说我是逢凶化吉的命格,定是骗了阿爹。不过,能和阿爹一样满足的走,无牵无挂的走,也没什么遗憾了。
冥府的奈何桥上,孟婆说:“娘娘的芳魂本不该我们这里收,刻今既收了自然不能怠慢,六道轮回娘娘喜欢哪里去哪里。”
我问孟婆:“哪一道忘情绝爱。”孟婆思了思:“六道轮回皆不能免,娘娘若心意已决,倒有一个去处,万万的好去处,以娘娘的身份,不怕他们不收。”
说完,递了我孟婆汤。
我接过饮尽,耳旁传来孟婆的话:“老朽在黄泉河畔这么久,凡去投胎的都不想喝我老婆子的汤,娘娘却是爽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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