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的柳娘子一见你便气不打一处来,至今不愿意嫁你。”
李郎中登时红了老脸:“哎呦,先生此时提小红干甚”
白发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却是沉静通透的,带着悲悯红尘的微冷暖意:“一时心死总好过一世执妄。镜花水月里的痴幻,终究是会破碎成疯魔的。”
待得下午坐诊结束时,天色已是大暗,李郎中望了望暮沉沉的天色,不禁担忧地出言挽留:“天色已晚,山路又曲折,先生和碧城姑娘不如今晚便在医馆歇息吧。”
“不妨事。”白发男子摸索着为碧城加了一件披风,把风帽为她拉好,这才微微一笑道:“外面风冷,你也快进屋吧。我送碧城回去,明日再来坐诊。”
李郎中知他没有在医馆过夜的习惯,便也不再强留,拱手一礼拜别:“既是如此,先生和碧城姑娘路上小心,学生就不远送了。”
入夜寒风烈烈,不见星月,山路上漆黑一片,碧城虽是默不作声,却是明显走得艰难。因而将上青阆山时,白发男子便停了下来,低头又替她理了理风衣风帽,温柔蕴藉的声音带着些许歉疚:“这般随我走夜路,也是难为你了。接下来的路更是不好走,我来背你。”
碧城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顺从地轻轻伏上了他的背,把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脖颈里。一路上白发男子走得很稳,步履和缓而轻盈,而他背上的少女安静乖顺得像一只小猫,呼吸轻浅,呵气温软,却有微凉的液体缓缓蔓延扩散,直至湿透了他后背大片的衣衫。
白发男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待得到家后,白发男子把少女轻轻放了下来,然后为她点上了一盏油灯,晦暗的灯火明明灭灭映出少女红肿的眼眶,晶莹的脸孔上更是泪痕阑干,无声中哭得可谓一塌糊涂。
白发男子不问经由,只是柔声道:“你先喝杯水,我去打盆热水来,洗洗脸之后再睡才好。”言毕,便转身欲出。
而沉默了一晚上的碧衣少女到了此刻,终是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了他清瘦的背影,早就哭肿了的眼眸中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泣不成声:“哥哥你难道不疼吗那该有多疼啊”纤弱柔顺的少女放声大哭,所有的顾忌忧虑都抛之不顾,仿佛要把这一生的热血与热泪都流尽。
良久之后,白发男子才低低叹息了一声转身,取出那条青色的手巾摸索着为她拭泪,轻轻道:“你又何必知道这些呢?这些事不但都已经过去了,而且都和你无关。你若是因此为我伤心难过,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哥哥!都是我害了你”碧城摇头哽咽不已:“因为我就是”然而,她话还未完,白发男子微凉的手指却已经准确地抵上了她的唇,止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他在半明半灭的烛火中微微笑了笑,仿佛神秘的看不清面容的神祇,声音缥缈而温柔:“我知道的。你出生的那一天,满城桃花纷纷飘落,极美极美。”
碧城怔怔地望着他,恍恍惚惚中,忽然间便想起了那一天的戏法——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的身影出尘而落寞,微微一笑,像是潋滟了一池春水。
他说,我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桃花,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忘记桃花的样子。
他说,你要明白,像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无论怎么被疼爱都是应该的。
他说,好啦好啦快别哭啦,你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是灾星祸星呢?
心中忽然间便澄澈如明镜台,照得任何一丝前缘羁绊都纤毫毕现,碧城抬眸凝视着他,清凌凌的眼神宛若天映幽湖,却终又垂眸,轻声道:“哥哥,你从最开始便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
白发男子一怔,却还是坦然道:“是。”
碧城闻言,神情却是有些恍惚,怔了良久,才出神地道:“从小到大婆婆一直告诉我,若是我将来有一日无处可去,便朝着西南一直走就好了,只要朝着西南走,便一定会有我的容身之处。所以城破之后,我听婆婆的话,朝着西南走,一直走,走到了岭南,走到了这里”说到此处,少女哽咽着,已是再也说不下去:“原来,原来婆婆的意思,就是让我来找哥哥”
“所以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必再走了。”白发男子亦是半蹲下来,抚着她细软的头发,温言道:“我自会护你一世周全。”
☆、第七章
那夜不知何时阴云散尽,月色如雪,青衣白发的男子抱着碧衣的少女,在门槛前坐了整整一夜。少女时不时絮絮低语,晶莹的小脸深深埋在他胸口,神色苍白而彷徨,仿佛那是整个世间最后的温暖。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碧城吗?婆婆说,我不是灾星祸星,但也必须得知道,我出生的那一天,碧血染尽建康城的桃花,那些鲜血,全都是因我而流,所以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我从小在冷宫里长大,没有见过父皇,也没有见过母妃,更没有封号,连名字都是婆婆给起的。冷宫里好冷,冬天没有碳火,夏天没有竹席,所有的女人几乎都是疯子,每次她们遇见我,都骂我灾星,总是又哭又笑又抓又咬,所以我不敢出门,一看不到婆婆就害怕。
“他们都说婆婆也是疯子,但是婆婆明明不是,是婆婆把我养大,只有她对我好。她教我念书习字,诗词歌赋,甚至剪了自己心爱的长发做琴,教我练习指法,她擅长厨艺,懂得医药,绣得一手好刺绣,她把所有她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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