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婉未敢抬头望去,怕撞上父亲的目光。突然一本书砸过来,任婉不闪不避,书正正砸在侧脸上,疼得她脸微微抽搐,却不敢动弹分毫。书掉落在地上,任婉眼角余光扫过,正是预料之中的《女戒》。
任青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自幼聪慧,六岁即能诵《女戒》,不想如今却要沦落到被人休妻的地步。你让任家的颜面往哪儿放?”
任婉终于缓缓抬头,面色却极平静,然而一张口,语气里却带着无尽的凄然,“父亲这样说,女儿也没有什么办法解释。女儿无才无德无后,致夫休妻,总之,一切都是女儿的错,但愿父亲能理智行事,莫与顾家反目。”
听得任婉这般回答,任青反而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上前扶起任婉。“父亲知道,为了任家的确是牺牲了你的毕生幸福,让你去到侯门深海受百般煎熬。可初雪,当初你答应嫁去顾家。如今却这般,到底是为何?”
任婉强自压下膝盖的疼痛,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任青。任青见她这般,反而心头一软,问道:“这些年你虽然无所出,但素闻顾云涯待你还算好,也未曾见他再纳妾,到底为何此番却执意休妻,甚至不惜放弃任家的倾国之财?”
任婉低低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父亲,顾云涯他,待我的确很好。只是有些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任青凝神,定定地看向任婉,“是吗?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几年,有些话也不能说了是吗?”
任婉再不答话,只是将头埋得极低,双手摆弄着衣角,心中跌宕起伏,面色却平静得如同死水。任青心中隐隐心疼,劝慰道:“也罢。反正在赵朔的连番打击之下,如今顾家势微是肯定的了,与顾家斩断联系也免得牵连到任家。这段时间,你就先静静心吧,到桐梓堂诵诵经,把《女戒》抄写十遍,没事不要出来了。”
任婉心中冷笑,说是静心,到底是怕她出来抛头露面给任家丢脸。然而面色依然是平静的,点头称是,躬身捡了地上那本曾被她稚嫩双手摩挲过无数次的《女戒》。
正欲退出门去,却听得任青的声音再度传来,“也罢,你新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我不放心,让人关起来了。至于令仪丫头,到底跟了你那么久,这次虽然失职,但到底主仆姐妹情分在,我一会儿会让她过去陪你,你就安安心心修点佛缘吧。”
任婉低低答应一声,退出门去,微微阖上书房的门,一抬眼,日头正西斜,却还是刺得眼角生疼。目光扫过庭院,见得二姨娘正假装抽查弘毅的功课,眉梢眼角却都是掩不去的得意之色。
轻轻推开老旧得有些斑驳的沉重木门,“吱呀”的声响打破了落日下深深院落的宁静,然而屋内的木鱼声却未曾被推门声所打断。任婉轻轻步入,正堂中,宁玉师父正端跪佛前,轻轻敲着木鱼,口中轻声诵经。
感受到身边的气息,宁玉师父轻轻转头看向眼前白衣胜雪的任婉,双十合十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问候:“自送别夫人,大小姐已经七年未曾再踏足桐梓堂了。这些年,可别来无恙?”
任婉上前一步,与宁玉师父并排跪下,“那时年幼,始终不明白为何娘亲会信这些中土传过来的没用的东西。后来时日寂寥,只有令仪一个人陪着我,反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娘亲她,大概是希望有一个神明能够解脱她吧。她将一生都献给这样一个不值得她爱的男人,到最后心灰意冷,所谓的信佛,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慰藉,为自己的自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宁玉师父再度躬身行了个礼,“大小姐到底不该这样说夫人,夫人一生背弃家族,背弃亲人,甚至背弃了一切,活得也是辛苦。有一个神明能给她一点慰藉,让她解脱,何尝不好?”
任婉凄然一笑:“是啊,她倒是解脱了,撒手而去,可何曾想过我?这些年,我活得有多么艰难,师父您是见不到。”
宁玉师父轻轻一叹:“自夫人离去那一日,贫尼就发过誓,今生不再踏出桐梓堂一步,日夜为夫人诵经祈福,但愿她能往生极乐。可是,有些流言蜚语,即使出世之人也能听到。大小姐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容易。如今既然回来了,不如就在此安心歇下吧。”
任婉起身,执了一炷香轻轻点燃,对着佛像拜了三拜,正要将香插上。却听得宁玉师父的声音:“大小姐这柱香还是不要上了吧,心若不诚,佛祖是不会接受的。”
任婉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冷冷瞥了宁玉一眼,“是吗?我不过只是想为娘亲上一炷香罢了。她既信了佛,相信往生,那么但愿她的来世能够平安简单快乐。”
宁玉却只是淡然接道:“大小姐虽然口中这样说,但不代表心中并无怨念。不想七年过去,大小姐的心结竟然还没有打开。”
“是,师父您说得对。这一路,我也见了一个为了追随丈夫而抛弃孩子的女子,虽有不满但我并未出手阻拦。”顿了顿,任婉将手中的香抖了抖灰,插入香炉之中,“只是,师父您不知道,如今的我,心中并没有怨恨,更多的只是理解与叹惋。这是娘亲自己的选择,时隔七年,我终于可以理解她当初心中所想。”
听得这话,宁玉师父非但没有放下悬着的心,反倒心都提到嗓子眼,问道:“大小姐所言,似乎另有所指?大小姐是真的看开了,还是说大小姐也做出了什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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