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母子竟然如此工于心计。若是父亲真要追查,恐怕这罪名最终一定是安在你头上了,想来后怕。”
任婉叹道:“是啊,如今想来也是后怕。我不与人为恶,人却仍旧要算计我。云风这人,怕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你要万般小心。”
“你希不希望我做世子?”顾云涯却岔开了话题,问道。
任婉沉默了许久,却答非所问:“顾云涯,你知不知道,当初这门亲事,很早以前就提起了,只是因着我娘亲丧期未过,所以才拖了这许久。那时呀,虽然是联姻,但听说要嫁的人是名满帝都的云涯公子,而不是安靖侯府的嫡长子,我心里还是期待了许久,想着进门以后,定要仔细看看,这个在闺中女子闲谈间占据了大量篇幅的佳公子到底是何人物。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期待了近两年的那个人,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在新婚那夜竟然对我说‘联姻无非是各取所需’。顾云涯,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难过,也许,也就比娘亲去世时的难过少那么一点点了。”
没想到任婉会提起这件事,顾云涯心头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半天只道一句:“对不起。”
“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说得对,联姻不过各取所需,我奢求太多。”任婉语气淡淡,但分明语气里却满是凄伤,“自新婚那夜起,顾云涯,我对你便没有指望了。我与我父亲做了笔交易,嫁入了顾家,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完成我答应父亲的事情罢了。”
顾云涯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岔开话题:“你与岳丈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任婉笑笑,道:“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父女缘分在那儿。”
顾云涯接道:“你无论何时提起岳母都称娘亲,却称岳丈为父亲,亲疏已显。刚才又提到,你嫁入顾家,不过是与岳丈做了笔交易。且不论这个交易是什么,能拿自己女儿做交易的父亲,怕是也跟自己女儿关系好不起来。”
“你既已知道,又何需说出来?”任婉不置可否,转身向着房内走去。顾云涯看着任婉些许落寞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又在墓前立了许久才往回走。
*
七月十五,星夜无月,任婉静静凝望了一夜星汉河遥,心绪颇多。窗前孤零零地摆着一架古琴,任婉轻轻坐到琴桌前,摩挲着琴上的印记——镌刻在琴头的“清河”二字。自打嫁进顾家,基本便不再碰这琴了,倒真是可惜了这琴。
思及此处,任婉手下轻动,琴音泠泠而起,却是极悲的古曲,任婉轻轻和着,低低吟唱出来:“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
任婉调子起得极低,但陵园墓地本来安静,这极低的曲声在夜里传得极远。“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任婉越唱却越发唱出了铿锵之意,手上拨弦也越来越快,竟然隐隐唱出了一丝决绝之意。
“鸡鸣狗呔,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唱到后来,调子复又缓下去。“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最后一句音落下,眼里已是含了些许泪意。
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箫声,洞箫的音色本来凄清,这支曲子听来却是平缓的,仿若低低诉着心事。任婉立在窗前静静听着,待得一曲终了,这才出门去。
门一推开,院中顾云涯一袭白衣,星夜之下,看去俊朗乾坤,倒是多了些浩然正气。任婉边走近边打趣道:“这箫吹得不错,可这曲子和得实在差劲,不敢恭维。”
顾云涯一眼看去,任婉今夜一袭素白纱裙,青丝松松地束在颈后,以含苞白玉兰簪子随意一簪,耳畔坠着翡翠滴珠耳珰。顾云涯突地愣在那儿,半天才答话,却不管她的打趣,只问道:“可愿跟我去一个地方?”
任婉正要答话,顾云涯却不及她回答,便吹了声口哨,院内立时出现了一匹马儿,马儿毛色纯正,马蹄欢快,一看便知是良驹。任婉笑道:“既然如此,还用我回答吗?”
说罢也不扭捏,见顾云涯拉了缰绳,就一翻而上。顾云涯也在身后,飞快上了马背。顾云涯将任婉环在怀中,使劲一拉缰绳,马儿瞬间疾驰起来,将一切抛诸脑后。顾云涯似是很得意,笑道:“这马儿是我当初在外游历之时,机缘巧合得到的,叫‘飞霜’。”
任婉笑着应和:“是不错,算得上良驹。”眼睛却是瞟着马儿跑过的路线,原来是一路顺着山路跑下来,又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绕了主峰大半圈。任婉正纳闷要去哪里,就听顾云涯道:“到了。”说罢一翻而下,伸手搭了任婉下来。
任婉这才看清,所立之处赫然是一处极为僻静的山谷,谷中芳草幽幽,并无特别之处,但却难得的幽静。谷底有一溪流缓缓淌着,水声淙淙,倒是将心底的忧郁抛出了几许。
任婉叹道:“好个幽静所在。”
顾云涯笑道:“原也不知道这个地方,那日遛马偶然发现,今夜听着你的曲子,倒觉得这个地方挺适合你。”任婉向溪流走了几步:“有心了,多谢。”
顾云涯亦上前几步,与任婉并立,问道:“今夜为何如此伤心?”
任婉歉然一笑:“见笑了。娘亲喜欢中土那边的东西,连带着节日也爱。今夜中元,所以想起了娘亲,难免感怀。”
“那那支曲子?”顾云涯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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