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邹被牵过去,有些局促地站在人前。楚湘就看大皇弟,楚祁读懂意思,望着四弟眼中的渴切,自己内心也觉得不忍,终便扯了扯唇角:“做的什么,怪里怪气。”
他做的是个方格子棋盘,取天人地和之意。话一出口,绷了多日的苦怨顷刻就瓦解了,面目柔和起来。
楚邹绷紧的胸口顿地舒了口气。“我做的丑死了,哥哥教我做棋盘~”他嘟着腮帮子,赧怯地对大皇兄一笑。
然而等到那些面团儿蒸出锅,端到乾清宫里给皇帝爷时,楚昂却又在那林林总总中第一个挑出了小儿子的杰作,只道那高挺的鼻梁像自己。
楚祁这一次没有再理楚邹,只是淡漠着,把先前的苦怨与纠结也隐藏了。
连孙皇后也对楚邹说:“我儿要学会藏拙,你哥哥一直很为你父皇而努力。”
傍晚的阳光碎碎洒洒,楚邹站在乾清门外,犹豫了半天,没有再走进去与父皇一起用膳。往常他都很喜欢在夕阳映照紫禁城时来找父皇,父子倆坐在黄花梨木长桌边一起吃饭,安静而默契。但这次他站了站,最后却转身走掉了。
空空的西二长街上,偶有三两个宫人颠着细碎的步子从这里路过。楚邹趴在墙头问小顺子:“你可打听好了,若是打听得不对,回去还得叫你挨板子。”
小顺子跪在梯子旁,头如捣蒜:“没错,奴才打听得清清楚楚,那老太监就是被派到西六宫给老老太妃们送膳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压低声儿招手:“来了来了,殿下先莫要讲话。”
楚邹探头看,便看到那寂寥的长街尽头走来一道略胖的歪肩老头。又穿回一身没花样儿的褐色低等太监服了,歪着肩膀,背驼得像只老虾米。西六宫的老老太妃们吃不多,又没足够的风光打赏,太监们一个个都是势利眼,得宠的红太监平素都不爱来。两个大膳盒子归一个人送,把陆安海的肩膀压得直往下沉。
活该,叫你老太监蔫儿坏。
楚邹便向小顺子伸手:“给我。你也上来。”
山东进贡的大枣核子,又红又硬,照着陆安海的肩膀和屁股射过去。
“噗——”陆安海正自垂头丧气,忽而只觉屁股上一哆嗦,他用手摸了摸,紧跟着肩头上又挨了一道。
他阴着脸四下里查看,然后就看到雨后的红红宫墙上两颗若隐若现的俊俏脑袋。那小的一个黑眸若星,薄唇紧抿,正自拉着手上的小弹弓。他就装作没看见,继续晃悠悠地往螽斯门那头走。
楚邹愤怒极了,厉声质问道:“苦眼瓜子,我的小麟子呢?说好的以后她归我了,又把她藏哪儿去?”
那稚气未脱的嗓音满带凛凛煞气,只叫陆安海哭笑无力。
问他,他去问谁?
尚膳监掌事太监吴全有的阴毒,整个御膳茶房就没有人不知道。打人都是用铁铲子铁搓子打的,他和戚世忠一样又辣又狠。那丫头落进他手里,这些天就没了声儿。他吴全有瘦得两腮突出,一张脸整天阴得像黑炭,陆安海也不敢去打听,怕打听了更难受。人活着何必自找罪,本就是不相干。
宫里头主子打奴才不能还手不能躲,那是大不敬。陆安海隔着凉风,潸潸地望了楚邹一眼,弓着老腰继续步子不停。那小子一路追着射,他这里一哆嗦,那里一抽搐,一路被他从咸福宫外射出了螽斯门。
然后就听说当晚皇四子一个人在偏殿用饭的时候拨了盘子。皇四子素来脾气好,从不曾对谁人动过主子脾气,皇后娘娘怕皇帝知道,嘱咐宫人瞒着。楚昂其实知道了,只是面前一桌子的菜委实味同嚼蜡,他也就不说什么。
再接着又听说三皇子楚邺不喝羊奶了,那羊奶可是专门给他供的,因为他体质虚弱且又容易过敏,羊奶子得去了腥才行。今儿晚上却不吃,喝了两口一定要退回到御膳房。
一连气三桩事,把个御膳房弄得紧张兮兮,山雨欲来风满楼,太监们各个屏气敛息如临大敌。
第21章『贰壹』麟宝有居
四皇子拨了盘子,三皇子不喝奶,皇帝对着膳桌无食欲……尚膳监掌事吴全有连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头。
白虎殿北面有一片房子,专供当上差的太监们住,为的是方便随时听候差遣。瘦人多洁癖,他自己拣了个最边角僻静的院子,平素几不与人交道,收拾得倒还利落。仙鹤荷叶雕刻的紫檀木弯鼓腿床,床上青蓝色被褥干净清爽,还带着股淡淡的熏香。
“呐~”醒着的小麟子滚到他身旁,悠闲地用自己的小短腿儿蹬他。吵不醒。
吴全有嫌弃陆安海做的小褂子下等太监鸡屎色,把自己一件半新的白绸衫子给她囫囵个儿的套上。袖子太长,当裙子穿都太早,小麟子脚丫子和胳膊全都伸不出来,只能隔着衣料吃手手。
这个瘦得骨头条耸、人见人惧的阴毒太监,因为与戚世忠关系玄妙,宫里头没有人敢招惹他。她却偏是黏他不怕。
给奶吃的都是可亲,恁大点娃儿尚不谙世俗的善恶。
打从生下来,目所能及便是一片死寂与灰败,永远是一个人的灰炕头,静悄悄,饿慌慌。白天日头从窗户里照进,光打得眼睛昏蒙,只能盯住蜘蛛在宫梁上结网。晚上的时候死一样空寂,忽而被老鼠爬过,吓得筋骨一哆嗦,黑暗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吓着了哀哀瘪几声嘴儿,没有人听见,哭饿了又昏昏睡去。
后来学会了翻身,老太监在炕上放了碗,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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