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地上又硬又湿,并不是什么舒服的、适合睡觉的地方。
但墨菲斯却不挑剔,径直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
几天没有合眼的实验,光靠解剖台上那一点小憩根本无法弥补。
不,更深的疲惫并非来源于身体,而是某种更加深沉的恐惧。
昏睡的过程中,墨菲斯做了个梦。他先是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焦黄色的荒原,满眼荒凉,而他是那么的小,又那么的饿。
混血的食尸鬼。
完全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的去处也不知所踪。
当然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对绝大多数食尸鬼来说,他们的世界并没有“爱”这种纤细敏感的存在,因为“食欲”与“饥饿”就足以填满全部的精神世界。除了同类不能相食,没有什么是他们的獠牙所不能穿透的。
等到墨菲斯能想明白这一点,并想明白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可能的几种归宿后,他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再也吃不下任何肉食。
像他这样身形纤瘦的食尸鬼能活到拥有人类的意识,已然是个奇迹。
而不能吃肉的食尸鬼?
多么可怕的存在,在荒漠地区简直弱小得可怕。
哪怕活着的时候不会被同胞攻击,但死了以后呢?尸体可没有种族之说。
所以他在自己变成尸体之前就拼了命地逃出了那片荒原,再之后,凭借自己超凡的味觉与嗅觉在人类中混迹起来,再后来,他遇到了巴尔德……
现在想来他是个多么倒霉的家伙:倒霉的出身,倒霉的觉醒,还有倒霉地碰上了那个该死的巴尔德,被他骗着来学院服务,啊最最最倒霉的是,他遇见了那个该死的光明宠儿,还有如梦境苏生的圣少女……
这如昙花一现般的美梦啊,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哪怕他那样努力,那样渴望,甚至觉得只要远远地看着就是最大的幸福,终归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哪有异类的位置?
食尸鬼出没的荒漠不会有,人类世界更不会有。
不管他想要什么,渴望什么,都只能这样远远地、远远地看着。
脸颊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就像是泪水划过的触感……
等等泪水?
他悚然惊醒,不可置信地抹了抹脸。
粘腻的感觉有点熟悉,怎么看都不是泪水。
还好。
他稍松一口气,但立刻又警觉。
“那个,不好意思……没忍住。”多舔了几下。
少女诚意不足的道歉声从身侧传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却没有如期望那般看见梦中的少女。飘到他面前的依旧是那个毛团子,而凝视着他的依然是那双金色的竖瞳,可其中狡黠的光分明在告诉他——它已经醒过来了。
“因为你看起来太好吃了,老师。”它露出细细的牙齿笑了,“所以抱歉。”
像是忍不住般,它落在他的肩头,凑近嗅了嗅。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耳朵,一时痒得他心都悬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从这样的亲昵的举动中回神,猛地站了起来,惊得它咕噜落地,仰着脑袋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墨菲斯却顾不得解释。怪不得他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感觉少了什么——原来是……
它都看到了。
墨菲斯心里一阵绝望。却在对上它的眼睛时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地将兜帽重新戴好,试图将容貌死死遮住。
“你怎么进来的?”
“啊?”它一愣,然后望向门边一角新啃出来的洞,“闻到香味就进来了。”
“你……”
彻底反应过来以后,涌上心头的感觉却不是想用骨笔扎死面前可恶的家伙,而是赶快找个角落躲起来,远远地,越远越好。
先前心里觉得它还没有恢复过来,不过是个讨厌的丑家伙,可当它意识恢复,用那样上扬的、轻快的语调和他说话时,墨菲斯蓦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那个只能蜷缩在阴暗角落中,躲在暗影下默默观察圣少女的家伙。
“不高兴了?”毛团子可可绕着他飞了一圈,不意外地发现对方根本不想说话,不,应该是在尽力回避它。而当它试图再次靠近,好重复舔舔顺便蹭点好味道的时候,墨菲斯径直冲了出去,砰地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怎么回事?
明明梦里面感觉老师好像并不排斥自己的样子,怎么一醒过来又是这幅模样?
就好像它是过敏源一样。
这个认识让可可有些伤心。
它虽然理解到种族之间存在差异,但却一直认为,自己不管从哪个形态来看,至少都该算得上是讨人喜爱?
但是为什么无论少女形态还是毛团子形态,墨菲斯老师都是那个样子呢?
它只是想好好表达一下他两次救了自己的谢意啊,好好地表达一下,就一下?
就这样,毛团子和阴暗导师之间的相处又进入另一个奇妙的阶段。
墨菲斯也知道那波逃避不是问题,但是每每想到少女看到了他的样子,心中就莫名别扭,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面对可可。
所幸是可可没有再缠着他或者在实验室中到处搞破坏,反倒是非常安静地待在了收藏室,只有在喂食的时候才会冲他晃晃尾巴,一副根本不急着出来的样子。
这多少让墨菲斯放松了一些,连在解剖台上的休息也安稳了不少。
就在他几乎要接受这个自己“养了只”宠物的状态时,事情却再度向脱轨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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