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
念秋一路追到隔离区的门口,那里贴心,还配了长排的座位,知道有人进去了,总会留下焦心等待的人。
只是念秋不明白,这座椅为何设立这么多,于她们分明一张就足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除了祈祷,心跳都只怕被嫌多余。
此时念秋正在凝视大门,血液流动变得缓慢,手脚发冷。
此时吴蔺正在课堂上讲《简爱》的主题思想。眼下乌黑铺成了疲惫。
此时顾思离正在笔记本上写:人性的价值等于尊严和爱。侧耳倾听了雨落。
此时陈海正在叠纸飞机,他听同桌在聊,有关光明的未来。
同一个星球上,同一个时间段里,不同的我们。
长久的静默结束,护士推门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可以接去病房陪护了。
冷清的走廊除了缩在角落里的念秋,再没有别人。她站起来,身形有些晃动,小声地说:“我,她是我姐姐。”
护士表情是怀疑的,但她并不当真计较。反正这样的区县小医院,什么都是落后的,连人也是。
念秋又跟着那手推床一起回了病房。似乎着急下一台手术,几个护士粗暴地把白雪抬起来,丢在普通病床上,其中一人还用手扇白雪耳光,她喊:“快醒醒,不然就要判定你是麻醉事故了。”
白雪眼睛睁开,空洞洞没反应。护士还想拍她,念秋开口制止:“她也许只是疲累,你就让她睡一觉吧,好吗?”
没有存在感的人,没有重量的请求。
护士白她一眼,手上动作倒是不停,一边拍打白雪的脸,一边不耐烦地对念秋说:“出事了你负责?现在的小姑娘这么早就出来卖吗?真是好的不学,尽学怎么糟践自己!”
哦,没穿校服,又这么小就怀孕,所以就被认定成别的职业吗?念秋苦笑,无法接话。总不能掏出学生证说,大妈,其实我们是学生吧。
闹起来又是新的麻烦。
白雪五感都在,她把那护士的话听清楚了。还是不肯睁眼,只是眼角又有泪水滑落。顺着粉白的脸颊一路蔓延进耳朵,堵住吧,这些不清静,不干净。
念秋熬了一夜,也是真的累到极点。可白雪在输液,她要替她看住点滴瓶。这间偏僻破旧的病房里,没有再住其他人。
白雪休息了一会儿睁眼,问念秋,施乐维呢?
这个给她巅峰快乐,也给她极致痛苦的男人。
念秋说:“先前是去处理伤口了,后来你去手术室,他来找过我,给了些钱,说学校有事就走了。”
白雪的脸,没有表情,也没有血色。她说:“小秋,再多一点点,我就承受不起了。”
念秋看着那葡萄水顺着透明的管子一路向下,流进白雪的身体。她想问护士,您这里有勇气吗?可不可以买一瓶。
不然要怎么继续下去,这永远不可能只给你一点点苦楚的生活。
念秋何尝不是,一片鸿毛的力量就要被击垮。她故作轻松地问白雪;“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跑去给你买,时间还来得及。”她指指头顶上的玻璃瓶,“还要好一会儿。”
白雪舔着嘴唇想了想,她说就去买两个酱肉包吧,我想吃肉了。
☆、65
常听人说,无巧不成书。念秋有时这样想过,人和人,是不是其实都是被困在同一张网里。乍一看满眼纷繁,实际看穿了全都有千丝万缕的牵绊。
比如你认识吴蔺,吴蔺不认识你,但他认识你家楼下便利店的老板。
比如你不认识施乐维,施乐维却认识你的小学同桌。
比如我们互相认识,但你不认识陈海,他却和你哥哥同窗了三年。
总之都有枝枝蔓蔓的关联,给故事发生提供了契机。
念秋下楼给白雪买包子,她在医院门口撞到一位小朋友,因为跑太快了没注意。那男孩被摔痛,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念秋赶忙蹲下去扶他,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
男孩的妈妈也围过来,左右的看,没太严重,就跟念秋说算了,你走吧。
念秋讲了最后一遍对不起,也打算走了。男孩妈妈鼓励地说:“走吧小狮子,打针要迟到咯。”
原来是带孩子来打预防针的,念秋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去看那小孩子胖胖的脸。
只一眼,脚就被无数钢针扎破,钉进水泥地里。
那张四五岁尚且稚嫩的脸,长满婴儿肥。可是再多的肉也阻挡不了他的五官,和施乐维如出一辙的轮廓。
念秋看呆了,鬼使神差的对着已经离开几步的背影大声喊:“师母?”
同时她也设想了一种可能,眼前的人会转过来,说,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那时就再答一句,哦,对不起我认错了。
这种可能性最好,皆大欢喜。念秋已经做好准备。
男孩的妈妈转身,好看的笑笑,却说:“你是施乐维的学生啊?”
念秋想摇头,心里拼了命地在摇头。可是肢体不受支配。她又听见那女人问:“你来医院干嘛啊?生病了吗?”
关心自己丈夫学生的姿态,关心丈夫工作的姿态,关心丈夫的姿态,关心的姿态。
念秋扶着头说:“是...是啊...我...我头痛,来看医生的...”说完失魂落魄地折返回医院里,要去看医生。
医生啊,不骗你,我头真的好疼。
白雪还在假寐,听到开门声,见念秋惨白一张脸跑回来,她问:“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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