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转角处行来,从明妃身边走过,径直抬脚入殿,捡了主座坐下,看着跟进殿的明妃,开门见山问到:
“你让我来看的,我看见了,你是何意思,直说吧。”
撤了中宫的架子,越过了称谓礼节,直呼你我,直问要求。裴皇后也是干脆。想来,那心思敏锐的人,心中着急了。
明妃便屏退了闲杂人等,让琉璃从外面关上殿门,自己于几案侧边陪坐了,却不直陈她心中所愿,而是先讲一段来龙去脉:“安阳要去夏国和亲,今日又被陛下放到我这里看管着,心中大约不甚痛快,今晨一来,就一个人关在寝阁里生闷气。足不出户,一日未食,到了夜间,我终是怕她饿坏了身体,便让琉璃给她送些饮食去。琉璃回来,就悄悄与我禀说……公子来了。”
裴皇后垂眸静听,不置可否。明妃却挂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再摆一副事不干己的架势,继续说来:“琉璃常随我行走,自然不会认错,我不知公子是如何入得内宫,又是如何避人耳目进了含章殿的,只想着这事情非同小可,亦不可随意声张,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为妥,便只有斗胆请娘娘连夜冒雨过来,请娘娘做主了。”
明妃没有说裴煊还在这殿中喝了半响的茶,与她聊了一箩筐的话。她当然不会说。在裴皇后面前,她只能装着没看见裴煊来含章殿,若不然,万一裴皇后反打她一耙,说她知情不理,纵容外男与公主私会,那还谈什么?
故而,明妃只说,皇后的兄弟私会她的女儿,她表示很为难,也很替皇后娘娘想。没有大肆声张,闹得满宫皆知,便是卖了皇后娘娘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的意思是,你见着少炎私会安阳,却没有声张,便是卖了我一个人情,要我怎么着感谢你?”裴皇后听得懂她的意思,索性挑明了问得直白。
“娘娘言重了。”明妃笑答。多年后宫相伴相处,相斗相争,裴皇后对所有人,皆是一张看不出内里的清水脸,唯独对她,向来直白。大约是觉得她喜怒形于色,清浅好相与吧。
“我瞧着他二人虽情投意合,但是,公子乃公府嫡子,担着门楣重责,又是朝廷重臣,前程无量,与安阳怕是不太登对,我也不奢求多的,只盼着,姐姐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安阳不远嫁夏国,便知足了……”
笑里太极,明妃还是将她与人方便的条件清楚地讲了出来。转瞬思及女儿命运,不由得嘴角一沉,有些悲戚:“说实话,陛下突然要安阳去和亲,我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且不论陛下那么多子女,为何独独挑她去。我一思及她一个人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凶残蛮夷之地,千里迢迢,兴许终生难再见,便觉得了无生趣……”
明妃说着,不觉动容,眼中含泪,晶莹闪烁,赶忙拿了袖中帕子,擦拭眼角。
裴皇后抬眸看了看边上说哭就哭的人,沉默少顷,面有难色:“安阳去和亲,是陛下的主张,且又已经上了朝议,我如何做得了主?”
至于陛下的主张,是因何起念的,裴皇后自是不会多言。夏国国书递进玉京的前一日,她获悉裴煊送来的西北密信,大致知道了夏国人的要求,那天晚上,便在皇帝耳边上,多夸赞了安阳几句。帝后虽隔阂已久,外间看来甚至还有些生分,但是,皇帝对她的识人之明与理事手段,还是很认同的。
“世人只道陛下多情喜新欢,可是只有我知道,陛下心中最看重的,从来都是姐姐。若论这后宫,还有谁能左右陛下主意的,非姐姐莫属。”
明妃也是个眼尖的明白人,她这番话,不仅仅是简单的恭维,而是她多年观察,暗自揣摩而得的隐情。明面里,她是最得宠的妃子,暗地里,皇帝有些心思,很是长情与深厚得可怕。不然,为何中宫坏事做绝,却还能稳如泰山?说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子之后,宫中再无皇子出生,若不是皇帝能容忍,哪有如此奇巧之事?
“说错话了,陛下圣明果断,岂是你我能左右的。”裴皇后清凉一笑,当即拈出明妃的一个口误。不管心里承认与否,嘴上绝不会留人口实。
“那是……”明妃一笑,抬手捂嘴,认了错。
裴皇后满意地挑了挑柳眉,神色微动,未再多言,两人的谈话便陷入僵局。殿外夜雨依旧,室中茶香隐隐,两人却皆已无心品饮。
殿中清寂,更漏如莲,熏笼香尽,大约数着自己的鼻息过了十几息,明妃嘴角挂笑,又找些话来,打破这尴尬的静默:“宁王近来似乎看上了我兄长家的小侄女,总是寻些由头,隔三差五地往我兄长府上跑。我兄长不明白这些小儿女的心思,便进宫来问我的意思。我便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他把女儿看管紧些。我对他说,那老大不小的宁王,看上的未必是那个才豆蔻之年的青涩丫头,说不定是你手中的京畿大营呢……”
听起来,像是突然宕开一笔,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可话里的意思,却又再明白不过。明妃之所以敢在这深夜大雨里,硬把裴皇后拉到含章殿来,与她敞开了谈,除了拿裴煊的声誉卖人情,其实,京畿大营才是最大的底牌。
明家手握京畿军权,明妃膝下却无皇子,所以,无夺嫡之忧。然而,京畿重兵,可拱卫京师,亦可控制京师,可行拥立之功,亦可助人夺嫡。而至于想要助谁一臂之力,全看明家人的心情。若是宁王做了女婿,那么,明家人就得在现在的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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