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好了。顾采薇偷笑。
“哦,对了,这是三梭布布条,也都是上好的,不过就是太零碎了,我多买了点,以后给你换药,还是这个布好。”她唠叨着,“我去烧水弄药,一会儿还是得你给换药。”
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要查看宋铎伤口,被他拒绝,她始终放心不下。
按理说,他的外伤现在已经开始好了,走路应该无碍。可是,可能是伤他的刀口上淬毒,也可能是之前之后他中过毒,毒性始终未解。顾采薇替他把脉,对毒性了解七七八八,药方也有了,但是始终觉得有一种毒被忽略了。
虽然她传承爷爷衣钵,但是她动刀更擅长,远远没有爷爷的造诣。
宋铎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被她撕碎给她包扎伤口的那件xiè_yī,耳根子有点红。
“你再让我想想,”顾采薇收拾好东西,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说,“那味药就在嘴边,却想不起来,一定是我上次跳车把脑子摔坏了,哼哼……该是什么呢?白茅根解曼陀罗,六一散解斑蝥毒,生姜解乌头……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脑袋要炸了,慢慢来,慢慢来。”
宋铎也不作声,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自言自语。
“伤口恢复可以,我再给你打点水梳洗,早点睡吧,我今天累坏了。”她包扎好伤口,在炕边站直身体说,“我得去试试我的新褥子,比原来的还多用了二斤棉花,一定更舒服。”
宋铎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褥子,怒目而视: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把好的给他用吗!
可惜顾采薇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伺候他梳洗完很快铺好被褥,陷入梦乡。
宋铎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坐起身来,把炕桌上的油灯点燃,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磨墨写字。
他眉头紧蹙,嘴唇紧抿,时而龙飞凤舞,时而艰涩难书,直到半碗灯油已经燃去大半,他的眉头骤然舒展,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目光中溢满愤怒,毛笔在手中应声折断。
“原来如此。好一招调虎离山!”他捶抗大怒,深恨自己为什么着了那人的道!也不知道,现在京城形势如何,但愿子镇能够躲过那人的暗算。
“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梦中的顾采薇喃喃背诵起汤头歌。
宋铎把断笔扔到炕桌上,见她没有形象地面朝他侧卧,怀里抱着枕头,口水横流,一条大腿没形象地耷拉着,几乎掉到地上。
这个女人!
关于顾采薇的猜测让宋铎从刚才的阴暗情绪中暂时走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家教,养出她这样的奇葩!
她断然不是蓬门小户的姑娘,她的医术、认知已经超过了;可是他也想不到哪家名门,会不给女儿教女四书,难道是哪个武将家?可若是武将家,又怎么会让她被卖,沦落贱籍?要知道,本朝贵贱分明,为了维护纲常,朝廷有令,落入过贱籍的女子,永不可为正室,继室都不可,脱籍后可以为侍妾,否则只能是通房。
顾采薇的身世,始终是宋铎脑海中的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爷爷,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顾采薇模模糊糊地小声说,“饶了我吧,背不下来了,别打,疼……”
她抱着枕头翻滚到里面,背靠着墙,开始耍赖:“反正就是不背了,打死我也不背。”
灯光黯淡,宋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想象出她无赖的样子。
可是,她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他不太高兴。
原来,顾采薇声音模糊,尤其是称谓,这里祖父祖母也没有爷爷奶奶的称呼,所以宋铎就听成了“爷”,他以为她唤的,是她前夫。
原来,她的一身医术乃是前夫所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前夫,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
顾采薇不知道他所想,在床上滚来滚去,时哭时笑:“我错了,好啦,我背,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跑……”
骨碌来骨碌去,宋铎眼睁睁地看着她呼啦一下,掉到地上去了,然后一声惨叫惊起,惊天地泣鬼神。
顾采薇摸着额头:“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别打了。”
宋铎把嘲笑的表情和话都准备好了。然后,然后发现这骨骼清奇的姑娘,在地上滚一滚,继续抱着枕头呼呼睡。
宋铎:“……”
其实顾采薇摔下来的时候,是有点清醒的,她甚至知道她在做梦。可是梦见爷爷,她好舍不得,虽然在挨揍,她也宁愿继续自欺欺人地梦下去。
这个姑娘,成功地做到了。
翻个身,继续睡。
秋天的地上,潮湿清冷,宋铎见她又呼呼大睡,捡起炕桌上一截笔杆,用了几分力气,朝她手背打去。
这下,顾采薇真的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地上慢慢坐起来,眼神空洞,半晌才想清楚今朝何朝,怅然若失——这个心大的姑娘还沉浸在对爷爷的思念里,没有感受到来自炕上的灼灼目光。
直到她抱着枕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她才发现宋铎正望着她,神情莫辨。
“表哥,你怎么还不睡?”她打个哈欠,后知后觉发现炕桌上的文房四宝,“你在练字啊?明天再练呗。”
反正你也不干活,大晚上浪费灯油!
第十五章顾采薇的通透
宋铎没有回答,捡起半截笔,蘸墨把刚写过的都涂黑。
顾采薇见他的举动,心疼不已,连声说:“不用涂不用涂,我不看,明天早上烧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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