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萧玉台胡搅难缠,竟然比起黄岩村那些泼妇也丝毫不差。他虽然一直是楼言的门客,也素来被楼言取笑瞧不起,可在他眼里,萧玉台这样一个自甘“堕落”的乡野大夫,是万万没有资格取笑他的。他可以被楼言取笑,可以对着苏穹阿谀拍马,可一旦被他平时瞧不起的人取笑,就反弹起来。
黄昌平在萧玉台这里惨败,不少低阶文官都当成笑话看了,这就是“圈子”。他虽然新渐被苏穹看重,也有不少眼皮浅的人前来奉承,可文人一脉也有不少狂狷之徒,借着酒色低声笑起来。
黄昌平咽下一口浊气,这时候,再要和萧玉台争辩,就自堕风骨,与他纯正孝子的形象也不是很相合,于是便借着给旁人敬酒,悄无声息的颓败而走了。
酒过三巡,苏穹又特特与诸人说了一遍黄昌平的事迹,清正至孝,为在家中照顾老母,十余年不肯出仕,固守清贫,如今老母亲病逝,更是立志要为母亲守孝三年,并且明言正月过后,便上书朝廷,为至孝之人求个表彰。
这一套说辞,早在年前便已经传开了。听的多了,连黄昌平自己都觉得,他之所以十多年不曾出仕,正是为了照顾自己的老母亲。他乃纯孝之人。
他心头渐渐火热,这隆重的场合,无数的赞美称叹之词,像是一个契机。夜深人静时,偶尔所浮动而出的愧疚、自责,都全然消失了,他安心下来。
母亲一生所愿,不正是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一世安然吗?这是她的遗愿,就要实现了。
他放松下来,不再正襟危坐,身子微微后仰,是个极其自然的姿势,慢斟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心中呼出了一口长气。
母亲,您可以瞑目了,您死的其所,儿子,也没做错。
身侧仆人恰好过来换上新泡的茶,听见这话,惊怕不已,一时失手将茶盏推翻,一片狼藉。黄昌平睁开眼,老母亲手如槁木,为他盛了一碗稀粥,柔声说:
“平儿啊,先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黄昌平双目圆睁,拂开老妪,恨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已经死了,你死了,儿子的霉运也要结束了,从此以后就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了!你平素还不信,如今亲眼见着,可信了?你一死,太守大人就对我青眼有加,三年孝期一满,就会大力提拔我了。”
他双目赤红,神态狰狞,咬牙切齿,奴仆被他厉声厉状给吓住,不由自主道:“您不要胡言乱语……”
黄昌平凶恶的撞开奴仆,大声呵斥,指点怒骂:“我胡言乱语什么!我几时胡言乱语!你这老虔婆!当年若不是你照看父亲不善,累我父亲早死,更害得我要守孝三年,等我孝期过去,那任命早就被他人顶上了。十几年了!要不是因为你这婆子,我堂堂一个进士,怎么会荒废在家十年?我黄家、我黄昌平,还有妹妹的好运道,都是被你这婆子给坏了!”
他放高了声音,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黄昌平越骂越怒,最后竟将这奴仆摁在地上,死死的掐住了脖子:“你还不走?你还瞪我?我……我能弄死你一次,也能……”
苏穹目光沉沉,不着痕迹的看了楼言一眼,冷声喝道:“带下去!黄进士丧母大恸,神智错乱了!”
黄昌平那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被人捂嘴剪手,弄了下去。在座众人只略怔楞,安静片刻,都极快的反应过来。
“黄进士与老母亲相依为命,一时难以接受,性情大变,倒真是唏嘘……”
“不错,不错,可惜了黄进士那一手好书法。”
苏穹极为满意,等诸人说完,又酒饮一巡,才淡淡道:“本想给这昌平举个孝廉,奈何他实在纯孝,如今心智微乱,只好暂时作罢了。”
诸人又齐声道可惜,可惜,甚至比起苏穹、楼言还要惋惜。
苏穹特意看了看尹寅的神色,本来还担心他出言讥讽拆台,谁料今天这群岱候尹寅也好性情了,只顾与身侧之人饮酒,不由微微松了口气。他又哪里能料到,这一切本身就是尹寅全程策划的新年大戏呢?
黄昌平既然暴露,萧玉台吃的半饱,便和尹寅一同离席。刚到前院,就被一个眼熟的婆子拦住。萧玉台也早瞧见了,今天十四娘也来了。
“先生,是十四娘冒昧了。”十四娘款款行步,容色依旧无双,但萧玉台只略一看,就知她气色更差了。
尹寅一挥折扇:“小娘子,既然知道冒昧,又来拦人?”
十四娘苦笑一下,见萧玉台并不发话,再思量自身,以为萧玉台是担心尹寅责怪,忙对尹寅深深一揖,百般哀求:“尹大人,这全是妾身冒昧,还请您不要责怪先生。先生之前,也只与妾身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萧玉台见她已经气喘,暗自皱眉,道:“伸手。”便示意婆子扶她到竹墩上坐下。
这次,萧玉台把了很久,脸色也越来越差。她素来不动声色,这次却丝毫不曾遮掩。尹寅倒是看的好奇起来,等她收回手,抢在十四娘之前问话。
“如何?”
他喜欢凑热闹,萧玉台理也不理,问那十四娘话:“上次你回去以后,楼言给你找了大夫?”
十四娘轻轻点头,头上一支簪银镂花素蜻蜓便犹如点水,颤动数下:“正是。只是,那大夫开了保胎药,我服用过后,夜间时常觉得心跳如鼓,不得安眠……先生,我本也是官宦之女,阴差阳错才来到密州,无一人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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