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勾出她的愁怀,他不再说了。
“说到小姐,今夜那个才是真的。”她忽然说。
傅侗文忍不住笑:“你一说,头又疼得厉害了。”
“我不过随便说说,”沈奚口是心非,扭头瞅窗外,“你这样硬撑着不是法子,我还是去催一催,至少给你端杯热茶来。”
她把黑貂皮都盖到傅侗文身上,越过他的双腿,要下榻。
腰上一紧,傅侗文竟把她抱了回去,沈奚好笑:“我没生气啊。”
他的下巴颏压在她的肩窝上,低声说:“是我理亏。三哥这个人也要颜面,对着你更想要留着面子。”
可惜沈奚偏就见到了最落魄时的他。
无权无势,生意尽数落在父亲手里,被绑缚在院子里,出个门,十几把枪日夜守着。
“晚上去送她,也是我父亲安排枪跟着的。方才车坏在半路,人不能下去,只好在车上干坐着,这是要拿枪逼着我去结婚。三哥这个人,为钱连命都看得很轻,你也知道。在过去,结个婚不是要紧的事,可你在这里又不同了。”
他默了会,又说:“眼下要如何解这一局,我也只好说同你说句实话,要先走走看,她回来也有好处,能助我脱困。”
傅侗文的话并不假。
这院子里的人,全是他回来前换过的。除了作为私人医生的谭庆项,还有老夫人赏的万安,就只剩下沈奚是他的人了。内有无数双眼,外有无数把枪……
辜幼薇回来对他的帮助有多大,不必他说,沈奚也能想到。今天六小姐的那句话,至少提点了她,是辜幼薇能让傅侗文提早被放出去的。
“时局一日一变,四个月荒废在这院子里,我也是心急如焚。方才和她说了两句,才知道蔡将军已经南下反袁。我这里,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停到这里。
书房里,静的出奇。
炭盆里噗地一声轻响,有炭断作两截,烧成了灰。
沈奚没料到自己小小一句醋意的消遣,让他道出这一番肺腑之言。
“女孩子吃醋……是正常的,你又不是不懂。我要觉得你不值得,我不会来找你,也不会留下,”沈奚轻轻缓了口气,说:“我想求的,要只是今生今世的婚姻,那今天我会和你要个道理。可我和你求得是一样的东西,所以你做的、说的,我都能懂。”
过去她就觉得,如果一个女人求得的是平安幸福,那她跟了一心报国的男人,是委屈的,委屈了自己。可如果大家都求得是强国安邦,就无所谓委屈和牺牲,两人是一个目的,同一个志向,那就无所谓牺牲和委屈,都在尽自己的力,去在做这件事。
“就像谭先生,他愿保你平安,不只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更因为志向相同。我也一样,”沈奚难得说这种慷慨激昂的话,先不适地笑了,“我喜欢你,也不止因为你讨女人喜欢。”
什么鬼话这是。沈奚脸一热。
傅侗文微笑着,看她,也不做声。
有人在叩门框。
她把他的手拨开,人穿了鞋下地,理着衣裳。
“慌什么?”谭庆项端了药碗进来,“我一个西医,你俩就是tuō_guāng了在我眼前,我也不会稀罕看的。”
沈奚窘红了脸,刮了一眼谭庆项。
“瞪我做什么?”谭庆项把药碗往傅侗文手里一塞,笑着问,“我说你们在船上睡,到广州睡,在这里也睡了大半个月了。你怎么还和大姑娘似的?每回我一进屋,都一个动作。”
谭庆项学着沈奚,慌忙拽着衣衫下摆,掌心滑过前襟,铺平褶子:“没错吧?”
“越说越不像话了,”傅侗文笑着,把药碗还给他,“让万安也进来。”
趁着谭庆项去唤人,他还不忘去瞧瞧她。
万安进来,行了礼。
“明日起,你教沈小姐打牌。”
“哦,”万安懵懵地看向沈奚,“沈小姐想学哪样?”
沈奚也茫然:“是三爷的主意,你问他。”
“姨太太和小姐们喜欢的那些,全都教会她。”傅侗文说。
“是。”
“下去吧。”
“是,”万安犹豫,“卧房收拾好了。”
“今夜睡这里,你安排一下。”
“这里?”
这里?
两人同时看向傅侗文。
傅侗文从塌上下来:“是,就这里。”
万安没多话,立刻出去唤人添了炭盆,又收拾卧榻,被褥枕头都给他们铺好了,把干净的睡衣放在枕边上,带人离去。
“学打牌做什么?”她奇怪,“我在纽约也跟着婉风他们玩过,不过是西洋牌。”
“西洋牌也好,骨牌也好,都学一点。以后能帮上三哥。”
能帮他自然好,她没多想。人到床边上,看到他刚刚拿在手上的书,《西游记》?
“怎么忽然看这个?”沈奚难以想象。
“哄你高兴用的,”他笑,“方才下人在,不好说。”
沈奚愈发困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一只孙猴子西天取经,怎么看他的措辞,倒像是晚晴□□?
傅侗文本是拿了睡衣要换,见她追着问,就把那书拿过去,人也坐在了卧榻边沿。拽着她坐在自己身前头,环抱着她,在她眼前翻书。
“找给你看。”他说。
沈奚眼见着他翻到了七十二回上——
盘丝洞七情迷本,濯垢泉八戒忘形。
盘丝洞?她隐约记得是讲蜘蛛精的。
傅侗文的手指顺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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