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句险些将口中的咖啡喷出来,一眼看见石野村脸上有些发白,忙打圆场:“正明兄,你虽然是行家,可这样的吓人的话也不好随便讲的。”
林开愚冷笑两声,石野村也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道:“没关系,林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古有干将炼剑不成莫邪以身相殉,一个画师为着颜色艳丽,往朱砂中添上些血想来也是有的。”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了起来,仔细地装进画匣。
王宗岱见石野村不在意的模样,不免觉得自己枉做小人,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嫮生哪,怎么不看见她?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提起宝贝女儿嫮生来,林开愚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这小囡呆不住又跑出去了。”王宗岱摆了摆手说:“正明兄,时代不同了,不好以我们年轻时候去看啦。”转脸又问石野村,“石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石野村听说林嫮生不在就有些失望,两眼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画轴,要王宗岱问了两声才回过神来,点头说:“是,林小姐这么年轻,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
林嫮生既然不在,石野村再没有呆下去的兴趣,抱起画轴起身:“林先生,您对殷史很有研究,我以后还能来请教吗?”林开愚自然不会反对,看着石野村要走,同王宗岱一起亲自送到门前,石野村倒是很有礼貌,又深深鞠了一躬:“您请留步。”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登上汽车。
看着石野村的轿车开走,王宗岱笑说:“现在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林开愚随意地问:“这石野村是做什么的?”王宗岱跟进书房在沙发上坐下:“哦,做生意的,粮食、药品、布料,什么赚钱做什么,看不出吧。难得的是重视教育,他要给学校捐款,这年头难得了哦。”
林开愚看王宗岱的咖啡已经喝光,又要叫厨房送,王宗岱摆手说:“我再不回去,我老婆要翻毛腔了。不过,你刚才说的朱砂里掺了血,可别是什么邪术吧,怪吓人的。”
林开愚笑着拍了拍王宗岱的肩:“泰宇兄,你多虑了,这可能是作画之人一点执念,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执意太深,却求而不得,所以用这个法子,也算使合二为一,只不过叫作画人这样的喜欢也不知是不是件幸事。
石野村并不知道林开愚与王宗岱的这段话,他在车内坐得笔直,林开愚那句:“这红色之所以格外鲜艳浓丽是因为朱砂里掺了血。”一直在他心上盘旋。正在他出神的时候,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搁在他膝上的画匣跳得两跳将石野村的思绪打断,石野村忙低头将画匣按住,这一低头,恰恰和坐着黄包车的林嫮生交错而过。
还不等石野村说什么,司机已不住地口道歉:“对不住先生。对不住先生。刚才是一只野狗跑过去。”石野村点头:“没关系,你开慢点。”司机哦了声,无意间往后视镜瞟了眼,惊得司机差一点又踩了刹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石野村正低了头轻轻抚着画匣,口中喃喃自语几句,象是在安慰画匣一样,司机只觉着魂灵头都要从天灵盖飞出去:要死了,这个石老板不会是神经病吧。
拉着林嫮生的黄包车和石野村交错而过后拉往了红房子西餐厅,西餐厅里林嫮生的同学顾玉笙看了眼老神在在喝着咖啡的哥哥顾墨笙:“大哥,您下午不是要开会吗?”
顾墨笙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看了看腕表:“不急,还有四十三分钟。”
顾玉笙拿叉子戳了戳碟子里的栗子蛋糕:“你过去不要时间啊,我真的约了阿嫮,真的不骗你。”顾墨笙看了眼妹妹,将脸转向窗外,却看见林嫮生叫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拦着,立刻站了起来。顾玉笙顺着顾墨笙的目光看过去,也站了起来:“大哥,有个老头子缠着阿嫮。”
顾玉笙的话音未落,顾墨笙已大步走了出去。顾玉笙正要跟上,顾墨笙脑后像长了眼睛一般甩下句:“老实呆着。”顾玉笙一直对这个大哥有几分惧怕,听见这句只得老实坐下,脖子却是伸得老长看着顾墨笙推门出去。
把林嫮生拦下来的男人身上驼色西装笔挺,脖子上打着温莎结,表袋里还插了块叠得挺括的手绢,面孔上架了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也有点派头,可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骗子,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明星电影公司的导演,自称姓伍,立人五。又说明星公司要开一部大戏,讲的是历史上有名的恩爱帝后明帝与端定后夫妇之间的故事,可惜公司里的女演员都不合适女主角谢玉娘,可是剧本也出来了,不拍也可惜。他今天看见林嫮生觉得她十分合适,想邀请林嫮生去电影公司试镜。说着还往林嫮生面前递名片。
林嫮生看伍导演这样殷勤,更确定自己遇上了骗子,不由警惕起来,一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面做个不了解的样子问:“你们明星公司可是如雷贯耳,里头的女明星个个都是美人,怎么可能没人合适呢?”伍导演不停地摇头:“小姐,《殷史·皇后纪》你看过没有?”
还不等林嫮生开口,顾墨笙已挡在了她的面前,顾墨笙名字起得斯文,人却十分高大,在林嫮生面前一站,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顾墨笙一伸手从面前的男人手上接过名片扫了眼:“明星公司伍梅琴?”说起伍梅琴来,倒也好算鼎鼎大名,他的那部《一年春》也算得街知巷闻,将个籍籍无名的徐艳清捧得红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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