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终音身侧洒着无数圆溜溜的酒坛子,手里又捧着一个喝得甚带劲,面上两抹红晕如飞霞,酒气氤氲了一双桃花媚眼,长睫上却沾着些透亮水珠。
梦纨从上空里悄然落下,赤脚踏在不远处的浅草中,望着墓前哭哭啼啼的人,有些失神。
终音的背影极美,长发泛了青光,其上坠了点点花瓣,身姿优雅,却并非要令人计较雌雄的身姿,只觉像是眼前一株绚丽灿烂的桃花树,或雌或雄并不重要,只是美得叫人无法挪开目光。
她便这么站着静静看他,那边吹来的风里带来好些他的喃喃自语,不知说的什么,声音不大,却带了哭腔。梦纨不是没见过终音哭的,但大多时候他皆只是故作凄惨地嚎几句,偶尔会落泪,可今夜不知是风声将那哭声描得更揪心,还是因他独身一人之故,便哭得投入些。
这声音中满是凄凉之意,听者只觉心上极柔软的一处地方被狠狠扎了一刀,那些哀伤之物即流进去,寒心彻骨。
梦纨缓缓倒吸一口气,眼圈竟有些红了,立在草中轻唤一声:“终音?”
墓前的人身子颤了一颤,显然是难过得太投入,并不知晓她立在那里,忙用广袖抹了一把脸,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嗯?”见真的是梦纨,竟笑了:“哎呀,你来了呀,这大晚上的。”
她却不知是该走过去,还是仍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嗯……有些烦闷,就来找你了。你……也不开心啊?”
终音醉眼朦胧地瞧着她良久,点点头,脸上笑意蓦地散了,道:“是啊,我又想她了,就来看看她……的这衣冠冢。”说着将双膝弓起来,咬着下唇:“我连她的尸身都看不见,若想看,还得去找师兄……哈,我连她的尸身都看不见!这墓里的衣服沾了她的魔息还没烂,但又有何用,衣裳仍是美的,她却是再也穿不上了。”
他这样子让梦纨看得心疼,便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了,却不晓得要如何安慰他。
“其实你不晓得的,我试过好多让她复活的办法。”抱着酒坛的人笑得凄然,眼中半分媚色都无,满是悲凉:“我……试过了魔界的方子,借来过神界的宝物,还找过鬼界的故友……原本,我以为是自己太过蠢笨,总是无法成功将她魂魄招来,我亦奇怪,为何我一个堂堂魔君却做不好招魂之术。给她当做躯壳容器的身体也换了许多个,每个皆是被我灭了魂魄而死的,这般才能不伤到身躯半分,才能让术法快些成功。但直到鬼界的故友告知我时,我才晓得她不愿活过来,次次皆是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在抵抗我的术法,她说她只想在鬼界等一人,多久都行,哪怕是以鬼魂之态来等候都好……”
罢了,终音泣不成声:“我不明白……她明明是被鹤琴杀了的,为何还要等他啊,为何不恨他?他,他就那么……好?”
“终音……”梦纨将他轻轻抱住了,她瞧着这人的神情只觉心疼,便伸手将他后背轻抚,道:“你说过的,有些事勉强不来。你说起时这些分明都知道,可为何自己却看不明白?终音……若纯涟始终都只爱着鹤琴,你便放弃了,好不好?你这样子,我看了难受……”
☆、十一·泡影(6)
“你果真是个傻女子。”他从梦纨怀中出来,蹙眉笑道:“若真的能够放弃,哪有我此时此刻的难看样子?你也瞧见了,那样多的美人整日陪在我身边,我却还是记着那个人。想来也是可笑,我分明一个谁都不放在心里的魔,却始终无法忘掉她,你说,她究竟有何本事?我时常在这墓前求她从我心中出去,可……可哪有什么用。”
“从喜欢到不喜欢,有那样难么?”
终音看她一眼,眸中的桃花色微微弥漫,轻声道:“叫你不再喜欢颜凌,难么?”
梦纨愣了愣,思索良久,却是摇头:“我不知道。”
“若想吃一件东西,就去吃,若不想吃,大可看也不看,这即是自由。可若当你爱上一人,就失了所有的自由,不论何时,做何事,都会想到那个人,像是被囚禁起来,无法从那人身侧离开,却也甘愿弃了自己的自由。”许久,轻叹一声:“我将对她的喜爱放在心里关起来,又何尝不是换了个法子将自己也给关了起来。”
最末这话,梦纨听不懂。只是她看明白了终音眼里的失落难过,很想将它们从他眸子里赶出去,却也晓得自己做不到。
这酒,他终是没能尽数喝完,还剩下怀中的一坛与树下两坛,恰好也喝得饱了,便领着梦纨回宫去,半途听梦纨说了近日与颜凌种种,酒倒是醒了不少。
“嗯……你是因今夜颜凌走得太快了,没能好好陪你,才觉着很失落所以到我这儿来的么?”
梦纨点头,却又连忙摇头:“他有事在身,走得匆忙没甚么的。”
“那你一脸的失望是为何?”
“不知道……”
终音寻了间宽敞的殿厅同她进去,指尖飞出几点光团,点了些灯烛,不算亮,阴影只退散些许,光芒朦胧。
殿中有张极大的床,上头堆了好些金色丝线,堆了满床。四面有围绕着大床不断飞舞的金缎,伴了流云,于其中若隐若现。远远地瞧着,如天上浓云降在地上,云中金龙穿梭,华光流动。
终音穿过流云金缎上了那大床,摆出个极慵懒的姿势,衣襟因他动作而敞开来,被滑下的青丝半遮,于是他睁着双媚人的眼道:“上来歇会儿,顺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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