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眠,于海去镇医院拿药。外科姜医生为他开了几付草药,因为工作不是太忙,两个人坐下来聊起了闲天。
“于书记,以后你要少熬夜,有些工作能放就先放一放。”姜医生说,“你的血压也高,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们一个小山村,能有什么工作。”于海笑一笑,“让姜医生操心了。”
“不,不……”姜医生五十几岁,半秃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不过脸色红润,显得慈眉善目。他也淡淡笑着,关切地看着于海,“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想当初还在一起修过桥,打过石头。我家大姑娘红英和你们二东还是同学,我们,虽不是至交,但我觉得你的为人磊落,我早就把你当成个知己朋友了。”
“姜医生真是太抬举小弟了。”
“不,不……”姜医生摆手,“于书记,我知道草帽村快要换届选举了。不过……”
“咦,姜医生也知道我们村要换届了?这真是,我们那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倒也能牵动人心,闹得满城风雨了。”
姜医生看着于海,眨巴着一双眼袋耷拉,眼皮略有下垂的圆眼睛,眼珠子倒是骨碌碌乱转,分外的有精神的样子。
“岂止这些,我还知道于书记也有心要搏一搏……”姜医生胖脸微笑,看着略有沉不住气的于海接着解释道,“我们做医生的接触人多,什么事不知道?”
“唔……”于海识趣地靠近一些。
“前一段时间,丁镇长来医院,正巧你们村……那个于书记,于嘉平,也过来,”姜医生看一眼于海,“他们正好在我的办公桌前边说话。我听见他们说,今年选举工作很特殊,村两委里一定要进去一位女性……”
“什么?!”于海大吃一惊,“他没有说起过。”话几乎没说完,于海的面容已经缓和下来。他心里认为自己的反应有些急躁,其实是不必这样的。
“是吗?”姜医生一愣,接着洋洋自得笑起来。“这是上面的政策,他怎么可能不如实传达?不会吧?”
“他是没有说。不过,是时候不到罢了。我想,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敢隐瞒。他没有这个胆量。”
“我还有话说呢。”姜医生放在桌上的一只胳膊抬起,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摊开手掌冲于海招招。于海马上停止说话,身子前倾,脑袋向姜医生探过来。“丁镇长的意思,书记还是于嘉平的……”
“他真这样说?”于海脸色阴沉,目光炯炯,可是他的心里并不相信。
“是。”姜医生深沉地点头。
于海忽然叹一口气。
“我也想到了。选举的日期一直不公布,往后拖,于嘉平也是不断被叫到镇里,显然镇里是支持于嘉平的。”
“怎么,于书记气馁了?”
“不,不管怎样,我是要参选的。工作进行了一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好,于书记果然有魄力。”姜医生赞赏一句。不过这句话被他文绉绉说出来,表情又是一副不温不火,笑眯眯的虚弱样子,倒有点讥讽的意味。
“谢谢姜医生给透露的消息,以后有时间,我必定登门言谢。”
“谢是不必的,我也正巧有事求着于书记。”
“别说求,有事姜医生只管说。”
“不,不,眼下不是麻烦于书记的时候。况且我的事情也不是着急,等于书记忙过这段时间,我自然会麻烦于书记的。”
“姜医生只管说,不然,岂不是嫌弃小弟。”
“不,不,我还要问于书记,你知道谁在背后支持于嘉平吗?”
“这……”于海一直以为于嘉平靠得就是做了多年书记的资格,这是他们谁也不能比拟的。但是经姜医生一问,他马上明白显然不是那个原因。于海一时倒回答不出什么。
“于书记千万别以为于嘉平靠得就是一个老资格,老关系,老门路。他呀,”姜医生拿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上边有人。”
“上边?”于海眉头一皱,“没有吧?我们一个村,又共事这么多年,没听说他上边有什么能人。”
“哎呀,”姜医生叹口气,“于书记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你说,现在做官,不论官大官小,谁还没有个靠山?若这个于嘉平没有靠山,丁镇长会提前向他吐露实情?他会……”
“是丁镇长?”于海茅塞顿开。
“不是,不是。”姜医生一笑,“那人行政级别不见得大于丁镇长,可是有钱有势,十个丁镇长恐怕都不好做什么。”
“是吗?”于海再次吃惊。
“那人就是咱镇上建筑公司经理许成法。”
“唔……”一时间,于海眼睛都直了。“是他?”他摸一下额头,感觉手有些抖。他强自镇定,可是觉得手和脚不受控制似的都要抖起来。他只得把双手从桌子上拿到桌子下。“许成发和于嘉平,不过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一旦于嘉平下台,这种合作也就马上中断了……”于海强自镇定一下。
“不,不,不,”姜医生摇头微笑道,“他们的合作与众不同啊。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好像不久前,你们书记……于嘉平,和许成法结了个亲家,两个人又合伙在县城办了个什么木地板厂。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可好了。”姜医生极秘密似的说道。
“是吗?”于海打心底佩服姜医生的消息灵通,“这,看来,我还真低估了这个于嘉平。真没想到,他……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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