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书记说话讲究节奏,这中间老于头几次要打断他的话,插进一点自己的观点,或者就是表个态,却都被书记一个个摆手阻回去。当他听到书记怀疑自己有篡权的野心或者却是这次去镇政府上访的骨干时,心头陡然一惊,不得不使力气打断书记的话。
“啊,于书记,我这么大把年纪,怎么会……”老于头转念,不应该说自己因为年纪大而不想当书记,于是改口说,“我从没有过当书记这种念头。我也不是一个闹事的人,他们去镇里,我当时并不知道呢。就是今天下午,我才听人说起的。这不,我和老张刚刚还议论呢,我们不能去。”老于头说着话,拿手碰了碰身边很规矩地站着的老张。
老张早被于书记一番条理清晰、有依有据的话说得心服口服。他感叹书记有好心情和耐心跟两个老头站着说这么久的话,在老张,这已然是是一种赏赐,他因此觉得于书记是个好书记。
“啊,是呀,我们刚才还说起你呢。”老张眼睛有些发直。
“说起我?”于书记微笑着瞥一眼老张,又回过头对着老于头,一副长者口气说,“二叔,我不是说你要当书记,要怎样闹事。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们家大娃心野一点,不过那都是年纪小的缘故。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得空你劝劝他,要想在村子里有个出息,得走正儿八经的路。换届选举之前,多争取群众的拥护是对的,但是就不要领那么几个心术不正的人到处做宣传,搞上访了。这对他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上级领导的眼里、心上。凡聪明人是不会走这一步的。自古以来,凡上访者……”于书记最后宣判似的说话,关键时候又突然打住话头,神态严肃地看一眼面前恭恭敬敬站着的两个人。他为自己的话能收到如此效果感到高兴,阴沉的脸色微微舒缓。
“我是不计较有竞争对手的。有竞争才有监督,才有进步,是不是,二叔?我只是担心你家大娃被人利用,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了,何必被人当枪子使唤。”
“是,是,于书记说得对。”老于头真心道,“不过,大娃虽是我本家的一个孙儿辈,成天喊我‘二爷’喊得口溜,可是,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那愣头青……”老于头觉得这么糟蹋大娃也不好,不禁面有愧色住了口。
于书记正歪头看着老张,听得津津有味,不料老于头停下不讲了。他身子不动,只是掉过头来眼睛看着未说完话的老于头,胖脸似笑非笑。
“二叔,做事要秉公而行,还要量力而行。”
“知道,知道。”老于头点头。
“知道?你知道什么?”于书记拿眼瞅着老于头,断喝似的提高嗓门说。“你就知道大娃是你本家的一个孙儿辈,你就知道你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是不是?”也许为了突出话语的分量,于书记不再说话。三个人面前的空气顿显得凝重。老张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咳,”兜头受了书记一番警告意味的冷嘲热讽,老于头干咳一声,首先打破沉默。他知道自己刚才急于表态,话说多了,也说溜嘴了,没有顾虑到后果,所以被书记误会。“大娃这个人,不是我说话他听不进去,其实我和他就很少说话。平时我们见面就是打声招呼而已,平常,几乎没有走动,没有走动……”
老于头说的是实情。一个月之前,他和“大娃”就是这种关系。这段时间,“大娃”为竞选村长做前期宣传,他们彼此间才热情起来。
“哼!”于书记看着老于头,脸上显出不耐烦的表情。“谁都有几个朋友,拿朋友当猴耍,我是看不惯,做不出的。二叔是有定力的人,也许看得惯,那又何必说这些开脱的话?大娃若是自己愿意,事情也是另有说法的,这叫做敢作敢为。他要逞英雄,谁都拦不住。可是,二叔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忙活?就是二叔自己,对我不冷不热的说话,也是在为着自己?明白人说话不必绕弯子,二叔以前可是这样的?我于嘉平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过二叔?”
“书记……”老于头开口道。
“有些人我是说也不说的,他们尽管去闹。”书记没有让老于头把话说下去。“我向来把二叔当做自己人,方方面面是丝毫不肯怠慢的。二叔自己想想,我做书记这些年,哪里还在二叔面前摆过架子?二叔让我办啥事,我何曾拖拉过?虽说‘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可是我于嘉平不做书记也罢了,但绝不是被人掀下去的。”
“是,是。”老于头随口附和,心里并不赞成。
“你说呢?”于书记扭头问老张。
“啊,是的,书记说得对。”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张大声说,接着又转向老于头,一副关心和焦急的口气,“大娃是不应该这样闹腾的,我觉得……老于,你抽空劝劝他,他一准是叫人当枪子使了。这,没有好下场,你不能眼看着不管。”
“我说话不好使,还是你去劝吧。”老于头因为老张把矛头指向自己,便没好气地回敬老张一句。
于书记冷眼看一下老于头,原地挪挪脚。
“劝人倒不急,关键自己要先把问题弄明白了。对了,我听海山说,二叔在东山有两片承包地今年要到期了?”于书记改变话题说。
“有,有,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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