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似笑非笑地问对面的人,“一大把年纪了,喝这么多酒,不怕伤了身子?”
裴献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捏着酒杯在鼻下一过,脸上泛起陶醉之意,语气却是陡然冷静下来:“狐妖酿酒,千载难逢,一壶才一百文钱,不多喝点,不是可惜了?”
门外没由来地刮来狂风,大堂中央坐着的两个人却是纹丝不动,只衣袖翻飞起来,像臌胀的船帆。紧绷之感在空气里迅速蔓延开去,远处收拾桌椅的李小二和般春突然觉得很困,不约而同地打了呵欠之后,齐齐往后院走。
“你果然有问题。”大堂里没人了,楼似玉闭眼再睁,一双灿烂的金瞳定在裴献赋的身上,“早先就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倒不曾想还穿着人皮。”
裴献赋从容地迎着她的目光,倒还夸赞一句:“你这眼睛是真漂亮。”
“过奖。”楼似玉神色不动,“四下无人,你还穿着这皮,不觉得累么?”
“楼掌柜误会,这可不是皮,爹生娘养出来的骨血,比那些个魑魅魍魉胡乱编织出来的可生动多了。”裴献赋捏了一粒酥皮花生扔进嘴里,轻叹了一口气,“想想你也是可怜,撑着这人形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肯定都忘记自己原形是什么样子了。”
这人知道她的原形,可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能看穿他是个什么。金瞳破妖,就算是常硕化了形在她面前也是揣不住的。
裴献赋没撒谎,他真是人。
心生焦躁,楼似玉沉着脸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好好的美人儿,怎么脾气这么大?”裴献赋坐直了身子,轻笑,“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个玩心重的过路人,一不来收妖,二不来挡道,就是看小娘子有两分姿色,想同小娘子开个玩笑。”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楼似玉眯眼:“你不是上清司的人?”
“上清司传我医道,我也受上清司福荫,可我周身无炁,来去自如。你要非说我不是他们的人,也不是不行。”裴献赋拿过她手边的酒壶,仰头灌两口,眼睛满足地眯起来,“但我可不会帮你做坏事啊。”
气不打一处来,楼似玉翻了个白眼。她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偷过邻居家的腊肉、咬死过村里人的几只鸡、骗过一个小孩的糖葫芦吃之外,再没做别的坏事了。眼前这人虽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没有良善之气。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裴献赋起身,脚下踉跄两步,扭头笑道,“改明儿再来。”
这哪能轻易让他走了?楼似玉轻哼,一拍方桌,敞开的客栈大门突然合上,四周连窗户都自动上了栓。九条大尾呼啦啦卷出来,瞬间塞满了半个大堂。
裴献赋转身,打量她两眼,费解地摸着下巴问:“你这么多尾巴从哪儿钻出来的?裙子不会破吗?”
“……”不打算跟他贫嘴,楼似玉甩过尾巴,四面八方地朝他卷过去,几乎是堵死了所有的退路,笃定能抓到他。
然而,雪白的毛翻滚紧缠之后,她皱眉看过去,原先裴献赋站着的地方却是连头发丝都没了。
门窗没动,活生生一个人凭空消失,楼似玉乌黑的发髻里冒出一双狐狸耳朵,前后颤了颤。
风声、灯笼摇晃的沙沙声、以及夜色里赶路的脚步声尽收入耳,她定神寻了许久,才听得一里之外有人低笑:“今日酒菜着实合我胃口,掌柜的就别留了,咱们有的是机会相见。”
狐尾和耳朵一起消失,楼似玉恶狠狠地踹了一脚长凳。
什么凡人肉胎,她就不信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转瞬跑出那么远!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亦或是她看走了眼。
这人来者不善,她得小心应付了。
鼓着嘴巴气了一会儿,楼似玉回过神,又心疼地擦了擦被自己踢上灰的长凳,钱啊,都是钱买的,她再生气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捏着毛笔在账本上把这一桌酒菜记上,楼似玉暗想,等宋立言来结账,她定是要敲笔竹杠才行。
正在山脚下找人的宋立言莫名打了个喷嚏。
“大人?”宋洵担忧地道,“这夜间风冷,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
“驿站的人说师兄未时就出发了,不可能现在还没到。”他神色有点凝重,“再找找。”
叶见山虽然是大师兄,但幼时受过很严重的内伤,修为一直无法再精进,若是遇见什么大妖怪,那还真是麻烦。
黑黢黢的山间突然亮起一道光,只一瞬,又偃息下去。宋立言察觉到了,立刻上马朝那发光的地方跑,马蹄声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扎耳,他行至半路,干脆弃马,吩咐宋洵在原地等着,只身前往。
茂密的丛林藤蔓横生,参天的枝叶将月光都挡了个严实。树林深处的水潭边,叶见山浑身是血地靠在树根上,青绢斗笠已经被染成了深蓝。他微微颤抖着,想把腿从水潭边收回来,但不知何故,半晌也动不了。
水潭里泛起涟漪,覆着黑色鳞片的蛇吐着信子游过来,头一出水便化成个长发如瀑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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