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华灯点亮,缓慢的后置,天空晴朗无云,初墨书昂起头,看见弯月高挂。
成年人都去缅怀学生时代,有部分原因是,学生时代知道第二天到来的时候,虽然还是无尽的考试卷子,但是有温热的饭菜跟师长同学的关怀。
而成年后的世界里,通宵工作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还不清楚需求方案能否通过、老板会不会找茬、甲方有没有重新提诡异的要求、同事之间勾心斗角能否避开脱身而去。
缓慢前行的公交车像是在单程穿过时光隧道,每一天都有微妙的变化,从来无法回头,也无法丈量到底哪一天是人生里最开心或者最悲伤的一天。
凡人无法抵御时间的流逝,唯有在时间之海里奋力挣扎。
自从晚自习下课晚,回家时候天色全暗以后,温君复就习惯先把钱橙跟初墨书送到楼下,再自己回家。
钱橙家住在初墨书家前面的楼,所以永远都是先送钱橙,再送初墨书。
两人会在钱橙家楼下,等到钱橙卧室的灯亮起来,再往初墨书家去,同样温君复也会等初墨书到家开了灯再离开。
“上去吧。”温君复把肩上卸下来,递给初墨书,他早就保送了,从前还会拿个包装信息竞赛书,现在则是彻底包都不带了,每天毫无羞耻心的强行帮初墨书背粉。
初墨书道了“晚安”,转身往家走。温君复懒散的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注视着少女的身影,目光如同丝线般,包裹着少女的背影,到她进了门洞消失在视线里,温君复还是站在原处不动,等初墨书卧室的灯亮起来保平安。
他站了会儿,卧室的灯还是没亮,掏出手机给初墨书发了条消息。
温君复:到家了吗?
初墨书几分钟之前就到家了,客厅亮着灯,喊了几声父母都没人应,光滑的红木地板上被砸出了块凹陷。她盯着地面看了会儿,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文件袋。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间,文件袋封口处被棉绳绕了几圈,初墨书捏着文件袋,双手颤抖,花了很大力气才打开文件袋。
袋子里没有完整的纸张,初墨书捏了捏文件袋的厚度,以手抵住文件袋口,把文件袋倒过来。
文件袋里是撕碎的纸片。
初墨书跪坐在地上,顺着纸片的切口随意的拼了拼。
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父亲的名字已经签好了。
初墨书盯着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微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卧室开了灯,打开窗。
楼下路灯下,少年还站在哪里,望着窗口,正好对视上自己的眼睛。
初墨书冲窗外大喊,“温君复!我到家了!”
温君复放下心来,招了招手表示看见,把手插在裤兜里,转身往家走。
跟温君复报了平安,初墨书回到客厅里,把撕碎的离婚协议书重新装进纸袋里,封好口放回原位。
这些年来父亲出轨有私生子,母亲为了安稳视而不见,两人不合已久,但永远努力在孩子面前维系感情。
暗河里的波涛汹涌,终归在某一天席卷到明面上来,估计是父亲提了离婚,母亲不同意还动手砸了东西。
却因为女儿快放学回家了,临机应变收拾好了一切,换个地方商谈。
父母都在竭力隐瞒,不想波及女儿,初墨书就算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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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墨书学到凌晨,才听见钥匙转动开门的声音。永夜难眠,初墨书裹着被子拿背诵手册背背语文课文,恰好应景的背到了《氓》,“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把脸埋进膝盖里,所有的委屈都随着低声哭泣,在静谧的午夜里宣泄而出。初墨书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父母能真的和好如初不再貌合神离,考完试以后一家三口外出旅游,嬉笑怒骂皆作人生。
能做父亲唯一的孩子,不是同其他人分享这份父爱,即便父亲对自己已经很好很好,可七岁那天,见到父亲对别的小朋友笑的时候,隔阂就已经横断在心头,无法拆除。
初墨书辗转反侧了整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床,母亲备好了早饭,留了字条说先出门上班了。初墨书吃不下,路上在超市买了只面包挤公交往学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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