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渍彻底遮盖了。
陈晋安接过毛笔,在那污迹旁,一笔一划,仔仔细细,重新描上了“欢喜”二字。这才在那签名处,潦草写下他的名。
宁清卓漠然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此时收了那婚书,一字不说,便起身回院,关上了门。
陈晋安又在原地坐了许久,终是撑着墙壁站起,行了几步,开口唤道:“陈达。”
陈达一直藏身在一旁,此时听唤,急急闪出扶住他:“少爷。”
陈晋安仰头望天,疲惫道了两个字:“……回府。”
陈达弄了辆马车,将陈晋安送回了陈府,吩咐家丁备洗澡水,又去请大夫。不过多时,大夫来了。陈达领着人去主人房,却不见了陈晋安。
他请大夫在屋中等候,自己去问院外的丫鬟:“少爷呢?”
丫鬟哭丧了脸:“少爷赶我出来了!”
陈达暗自思量:既然是赶她出外,那陈晋安必定还留在院中。遂转身去各间屋子里寻找。可数十间房一一找过去,却还是没见到陈晋安的身影。陈达心中奇怪,却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他急急朝后院奔去。宁如欣喜好花草,陈晋安便在后院留了一块地,为她种上各种花草树木。后来宁清卓送来了小狗,陈晋安又让他在那里搭了个小狗棚。
陈达来到后院,一眼扫去,花草树木依旧,并没见到陈晋安的影子。可黑暗之中,却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伴着不成调的小曲响起:“……公堂之上,一念之差……我一错再错,让你恨不能将我活剐……”
陈达连忙朝那歌声响起处奔去,就见到狗棚之下,陈晋安躺在稻草堆上,脸色通红,双眼迷茫。他一手将那小狗捧在怀里,一手拎着一酒壶,正在断断续续抿酒,刚刚才换上的干净衣裳又沾上了狗屎和尘泥,湿漉漉的头发上也满是稻草屑。
小狗见到陈达,欢快地拼命摇尾巴。陈达一声长叹,躬身钻进狗棚,蹲在陈晋安身旁:“少爷,我知夫人走了你不开心,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啊。”
陈晋安停了歌声,将那酒壶搁去一旁稻草堆上,捧了小狗两条前腿,将它搁在自己胸前,幽幽道:“我不是正在过么……云锦绸被紫檀床,睡着和这狗棚也没两样。”
陈达心痛开口了:“少爷!你当陈家族长这十年,碰到过多少大风大浪,阿达都不曾见你这般模样!现下陈家扬眉吐气了,别说卢陵,便是这江南,谁看到你不是恭恭敬敬,哪个敢给你脸色看!可是今日……你看到街上那些人嘲讽的嘴脸吗!”
他咬牙片刻,忽然一把抓住陈晋安的胳膊:“少爷!阿达跟你这些年,就是服你那股傲气!我知你想挽留夫人,可你也不该这样折辱自己!谁也不值得你这样做!”
陈达说得激动,陈晋安却只是专注抚弄那小狗,用指尖去挠它的鼻头,捏它的耳朵,拎起它的小短腿一抖一抖。待陈达说完,陈晋安终是缓缓道:“我今夜所为,并非为了挽留如欣。”
陈达一愣。陈晋安停了动作:“清卓知晓一切时,我便知道,这段婚姻再留不住。我娶如欣是个错误,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修补,却只是错得更深。时至今日,错误已然无法挽回,我也不愿再粉饰太平。”
陈达张嘴半响,好容易再次发问:“既如此,你为何还苦苦追着宁当家,央求夫人回心转意?”
陈晋安声音愈低,神情万般疲惫:“我对不起如欣,现下休了她,没了将来,这份债,我更是无法偿还。她的性子柔和,我的身份又摆在这,她根本没法伤我。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让她消消气。只望她往后忆起我,不会觉得心中憋闷……”
陈达震惊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一向骄傲的少爷,竟会因为愧意自辱到这一步。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这一消息,便又是一声叹:“这么说,少爷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又为何还要缩在这狗棚里不开心?”
这次,陈晋安沉默了许久许久。陈达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却听男人幽幽开口道:“清卓看出来了。她看出了我是故意自辱。我承认,我想求得如欣原谅……有我的私心。我希望如欣原谅我后,清卓也终会跟着原谅我。可是她却以为,今夜我这番行径背后,还藏着阴谋诡计……”
陈晋安说完这话,忽然将小狗抱在怀中,一个翻身蜷起,侧身背对陈达:“我知有今日……是我自作孽。我伤了她姐姐,她防备我,我无话可说。”
男人在地上挪动了□体,将小狗抱得更紧,话语已经带上了颤音:“可被她憎恨,被她当成恶人对待,那感觉实在不好受……就好像心中被捅了一刀……”
小狗的叫声闷闷传出,呜呜咽咽,显然被陈晋安闷紧了。陈晋安却丝毫不觉,深深吸了口气,音调愈发怪异:“阿达,我曾经有婚书,她本该是我的妻,可是我搞砸了……”
绝望自陈晋安身上蔓延,充斥在小小的狗棚中。男人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几声怪音,喃喃道:“现下我什么都没了,她视我如仇敌……我连和她好好相处都不能……”
“阿达,我弄丢了她……”
陈达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将陈晋安一个翻身,从他怀中扒出快要闷死的小狗,又将他拖出了狗棚,朝屋里行去:“少爷,别再想了,睡上一觉,便什么都好了。你若真是放不下宁当家,往后再去争取便是,若是你诚心,她便是不予回应,也总会原谅你。”
就好似抓住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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