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苦二字如何写就,朕却……”
她顿住了,笑了笑,在段昀开口之前问道:“表哥,若是有朝一日,朕也利用你了,你当如何?”
段昀毫不犹豫地说:“为臣之道在于忠君,若能为陛下解忧,臣自当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君臣之间,谈何利用?”
“哈哈……”谢凝笑了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咣当一声撞在紫檀木的矮几边沿,与她小声应和,有如银铃。她摇头笑道:“表哥,你放心,朕的性子怪得很,你甘心给朕利用,朕偏偏待你好。越是算计朕的,朕才越要同他计较,看看谁算计得过谁。毕竟……也不能辜负一番教导,不是么?”
段昀闻言不禁看了纱幔之外一眼,他心中清楚,今日这一场是做给外间那人看的。他心尖竟涌上一丝苦涩,混着心疼,语气却越发温柔起来。“妹妹放心,表哥便是死,也会护你周全。”
谢凝却只是一笑,道:“那么,表哥,今日朕真的高兴,容朕一醉,可好?”
“陛下尽管喝醉,臣自当守着。”段昀将酒壶与酒杯都还给她了,目光温柔。“偶尔纵情,也并无不可。”
谢凝便果真就喝了个沉醉不醒。
第44章醉梦
谢凝喝醉还不是循序渐进,而是跟段昀说着笑,说着说着就忽然咚的一下伏在了酒案上。
段昀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陛下”,才发现谢凝不过是醉倒了,伏着睡觉呢。她喝醉了倒也不闹,只是睡着,呼吸均匀而绵软。
段昀不禁一笑,又想起了自己那出嫁了的二妹妹。二妹妹喝醉了也是这样只知道睡,而且更加娇憨,更加无忧无虑。他心中涌上一阵温柔,却又带着点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回到许多年前,将那个深宫里失去母亲的小女孩抱回镇南王府,将她养得跟二妹妹一样天真。
一阵轻风自窗外吹来,将她散落的发吹乱了,拂在她的脸上。许是痒了,她便皱了皱眉。段昀见状便伸出手,要为她将散发抿好,却在伸出手时又迟疑了,只怕不妥。便在这一犹豫之间,一支筷子激射而来,“笃”的一下,乌木的筷子没入紫檀木做的酒案里足足三寸,末梢仍在颤抖着,仿佛要将一身的愤怒都摇下来。
“不许碰她。”陆离拈着酒壶走来,脚步散漫,眼角也带着几分醉意。暖室与温酒让他一身战场鲜血染出的森冷融化了些,多了份京中纨绔的恣骄,那眼神也越发地不讲理起来。
他靠在屏风上,重复道:“不许碰她。”
段昀脸色微红,神色却有些嘲讽。“太尉,你不要她了,又不许别人碰她,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她做了你家的下堂妻,便不能与其他人举案齐眉么?”
“不能。”陆离就是不讲道理,“她这张琴,只能与我琴瑟和鸣。”
段昀笑了,显然并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他淡淡地问道:“三年来她在九华山酗酒取暖时,太尉在江南红烛罗帐。她所遭遇的事,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如今白骨也要积灰了,难道只因她比别的女子强韧些,太尉便可以恣意伤害么?”
他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带着鄙夷与讽刺。“陆离,如今还敢碰她?”
陆离的眼睛闭了闭,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像从前一样按住衣襟里的东西,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道:“我会还的。”
偿还干净了,他就配了。
“哦?”段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和离之辱、失子之痛、毁容之恨——陆离,你要怎么还?”
陆离却不说话,他在屏风上靠了一会儿,将酒壶咚的一下扔在地上,走了过来。段昀上前一步挡在前面,陆离抓住他的肩头,重复道:“我会还的,我都会还的。”
随后轻轻一推。
他手上用了巧劲,段昀武功底子十分薄弱,被他一推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但陆离伸出的手还未碰到谢凝的手,段昀便沉喝道:“陆离!拿开你的脏手!你也配么?”
陆离伸出的手宛如被火烧了一般,在距离谢凝脸颊伤疤分毫之外蓦地握紧,因她的眉无端皱了皱。
他确实是不配的,当着群臣之面做的亲密不过是一场演戏,她只是想让群臣知道她选择了谁,利用他身后的骁骑营震慑群臣而已。在私底下,她决不许他碰她一下。你看,人都装醉了,却在他靠近时连装也不装了,眉间的厌恶几乎压不住。
陆离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段昀便趁机叫道:“琼叶!兰桡!”
两个忠心耿耿的女官立刻走了进来,“世子殿下。”
“陛下喝醉了,快将陛下扶到寝殿里休息。”段昀恢复了平时的文弱端方,仿佛那喝退陆离之人是错觉。
琼叶与兰桡不敢犹豫,忙一左一右将谢凝扶了起来,往寝殿走去。谢凝软绵绵地靠在女官肩上,东倒西歪地往前走,仿佛随时都能摔了一样。陆离不由得跟上,却始终在身后半步之远,竟不敢多近一寸。
好容易将谢凝扶到寝殿里,琼叶与兰桡刚将她放在龙床上,谢凝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陛下。”兰桡柔声道,“陛下可是不舒服,要吐了么?”
谢凝茫然地看了四周一会儿,目光落在对面之人身上,迟疑地叫道:“你……你怎么在?”
陆离不知她是清醒还是糊涂,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七郎还是太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凝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果真是个梦,也是糊涂了,我现在……是女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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