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婢打翻在地,伸了指,斥道:“大胆!竟敢冲撞郡主,又加一条罪状!”一开口,声音恁的棉细,不似男子音浑,再端其面孔,鬓颌不生寸草,肌理细腻,五官尤其精细,堪比女子犹胜三分,分明是个宦官之身,恰是齐王府上的阉奴。
崔嫣一震,朝甫才讲话那女子仔细望去,只见一名宫装□怀抱一只雪白狸猫,方知这语调甚慵却是透了股厉劲儿的女子竟就是齐王爱女,皇帝原本欲意赐于甄世万的续妻。
这坤仪郡主虽是带寡之身,却穿得桃红柳绿,艳光不可叫人逼视,恰梳了个高高的桃尖顶髻,中间穿插了根双鸾鸟牡丹簪,一身实地纱通袖宫袍,朱膘绸带系托一具一掐便折的纤腰,削肩彩臂之间,绕挂了一圈披帛,虽已是徐娘之年,毕竟没生养过,落得一身羊白玉肤,半条皱纹也没有,同在室处/女比较,又多了几分韵致,此刻宛如慈母育儿一般安抚臂中狸猫,仪态虽是温雅慈柔,嘴里却是下了狠令:“邹仲安,怎么还愣着不动?这忤逆下人,纵是去填了塘,也是糟污了我皇兄家的荷花儿。”
那名唤邹仲安的宦人再不犹豫,只拖起小婢便朝园边的荷花池子行去,一时嚎哭惊咋,万分凄厉。崔嫣甫见王府便撞得这一幕,惊忖京城名户贵门果真家法至严,这下女也不晓得是犯了什么天大之错,竟当场就要被这郡主行私法,再忆甄夫人对待宅中僮仆,相形之下简直就如同观世音一般,正是此际,又听得匆匆脚步断续传来,只听一华服俊婢斥阻住邹仲安,搀了另名中年妇人行近。
这名妇人头戴鬏髻,装束与颜色较坤仪清雅些许,却也是织锦通袖袍与绣金马面裙交叠,贵气凛人,不让一分,论眉眼口鼻,崔嫣瞧在眼中,竟与继母许氏很有几处相似,皆短眉细眸,身形圆润,但到底是王妃,气质喧众,加之妆发得体,也自有一番姿态。果不其然,除却坤仪,众人包括那邹仲安皆纷纷俯腰下跪,口呼娘娘。
那宁王妃本就介厌这声名狼藉的郡主与自家夫君昔日传于皇亲间的失伦艳事,自打坤仪前几日上门住下,早就窝了好几日火,胸中块垒不得发泄。眼下见状,指近婢去问询,才知原是坤仪带来的西域大狸猫儿在花园奔玩,撞倒好几坛盆栽,恰几名王府下人正在园中料理植卉,一名不知情的青年婢子正是驱赶这畜牲,恰被随后寻宝贝而来的坤仪撞个正着,就时便叫邹仲安揪了那婢子打骂一通。
宁王妃根本不管到底是不是自己府上的奴婢犯错,这样一听,分明是这身份高贵行举下贱的骚狐喧宾夺主,端起主家架势作威作福,代自己料理起奴仆,连日怨气再是制约不住。她与那许氏皆为许家出品,虽一个嫁予皇亲,一个嫁给布衣,到底秉承一脉,脾性雷同,此刻只抬起手,指着那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婢子与一干抖抖索索的婆子丫鬟道:
“我瞧你们走出去也是丢了王府的脸,还真是不死也没用!任由一些稀奇古怪、狗拿耗子的外人欺负,脑子转不过弯儿,连嘴巴都不懂得怎么使摆了么?”
坤仪脸色一变,将那猫儿递予邹仲安手里,妩媚凤眼勾起,愈发倨傲:“皇嫂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就是稀奇古怪狗拿耗子的外人了,我与皇兄血脉相承,感情匪浅,自幼便是养在老太后身边一块儿长大,皇兄替我攀御园里的树摘荔枝时,皇嫂还一个人在自个儿家中的绣楼哩……如今难道帮他管个下人还不成?”说毕又是追讽:“若是皇嫂管得好奴婢,我也不必费这个心思。”
齐王乃太后尾胎末儿,世间无两地疼入心坎儿,先皇在世时,这太后都是不遗余力地劝谏将这幼子立为储君。迄今尚有流言道当今皇帝登基之后,这老太后很有段日子都是垮足脸,亏皇帝也不怪这母亲偏心,又很下了些孝顺功夫,才叫老太后脸色宽缓。无奈老太总觉亏欠了齐王,生怕皇帝患了痴呆,每隔两日便提醒圣上就这一名同母胞弟,切勿忘记提拔嘉许。
因着爱屋及乌,坤仪自幼也是常被老太后召进宫乐聚天伦。她虽在外面刁纵,但得了父王叮嘱,对着这祖母却是巴心巴肺地承欢讨好,甚得老人开心,故此有时一留便是好几月。宁王也是长于攀结的里手,时常去太后宫中走动,虽坤仪为气这嫂子说得渲夸了些,两人确实也相识于少,算得上青梅竹马。
及至成人,坤仪夫婿翘了辫子,不消一两年间,便艳名动京,成日与各色男子醉生梦死,逍遥快活。皇帝原一直想替这侄女儿牵线搭钱,见了此境,再是放手不管。只一回,坤仪叫随侍邹仲安将京城里相公堂子的出名男伶叫入王府。那俊俏无匹的小倌儿光鲜地竖着进府,过了一夜,却是被人横了抬出偏门,连尸带银一同返还给那堂子班主,只说半夜暴毙。那小倌面上的衣裳倒还齐全,待堂中龟奴替其换衫入殓,才发觉遗相尤其恐怖,尸首全身青红斑紫,身子掉了个面儿,肉肌虽僵硬,臀股尚合不大拢,中间那黑乎乎的辟谷之地,竟足足能放进个成年男子的拳头,近旁净是乌赤干涸血迹,很是怵人。
相公堂兔儿爷的命只如货物,本就不值钱,纵被银客淫/虐而死,赔银即可。但到底是人命一条,风言传至宫内,皇帝的面子挂不住,本欲教训施罚,却是被老太后活阻了,只将坤仪唤回自己宫内禁足了两月,摁下此事。
得了这样的放纵,坤仪有恃无恐,男女之事上愈发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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