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万见她虽待自己有些距离,总归是有了点开怀之意,比头几日强得多,忍不住抬起手去刮了一下她鼻头,阴霾了好些时日的心头也顿时晴空万里。
崔嫣将他一张大手打落道:“你干甚么。”
甄世万却又是扬起手,飞快于她鼻尖再是一蹭一摸,轻笑道:“像个小花猫一样,脸都脏了。”
她身心一动,心头说不上甚么滋味。他趁她稍卸了防备,拢近低头,声音柔得似是碾过几道:“累不累?累了就在后边园亭歇息。”
崔嫣嗤道:“哪里敢,若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小奴随了家主出来踏青野游哩。”
甄世万笑笑:“来后面伺候我,别人就不会说你偷懒了,一回事。”
他纯粹说得无心,她却听得有些多虑了,只偏过脑袋,隐隐却是粉了大半张脸。
甄世万没曾察觉她脑袋瓜子内的想法,见她不言不动,又是逼近两寸,语气闲淡:“你那未婚夫……”
她转过头,盯了他,再不躲避,头一次听他在自己面前谈起苏鉴淳,多少是有些奇异。他趁她抬头,手指一曲,将她下巴勾了半边,拇指一紧,将那尖颌细嫩捏于手间:“倒勉强看得入眼,只是远配不起你。”
崔嫣见他逼得甚近,一双目深得像汪潭直直凝了,自己又是带了丝毫淡笑。略牵了周边细纹这神色,一如与他最最甜蜜的辰光。如今算来,也不晓得多久不曾跟他好好这样相视对处。恐怕自己服了软,犹是带了三分凉意不紧不慢应道:“他配不起,难道你又配得起!”渐而狠心拍去他手,甩开颊转身匆匆离开。
及至前门,领粮灾民犹是成群结队,非但经久不散,反有越集越多的态势。因是按人头领粮,原本大多是青壮年来排队,这一两个时辰下来,递了风声出去,许多灾民中的妇孺老弱也是闻讯赶来,黑压压一片汪洋,人声鼎沸,情景愈是凄跄惨淡。
潦倒的老者孩童熙攘之间,看在眼里尤其难受,崔嫣原先少见人间疾苦,前些日子与甄世万的那一番纠结,已觉算是难熬,还对着菩萨说出些不想要命的胡话,今日见全了真正的人间惨事,才知自己近似无病呻吟,实在可笑。
自己那些情爱之忧,在这些离乡背井,痛失亲眷,连肚皮都填不饱,衣裳碎成褴褛还挂在身上的青河灾民面前,实在不堪一击,渺弱入尘。
长队弯弯曲曲,排得拐出好几个弯道,期间有骨瘦如柴的妇人抱着婴儿,一边坐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等着取粮,一边撩开半边衣襟,将干瘪得早已没几滴奶水的乳/房塞入孩子不住蠕动的小嘴里,哼着小曲儿哄饿得哇哇大哭、面色青紫的婴孩:“青河众鬼哭,宛下万户愁,义髻抛河内,黄裙逐水流。”
妇人气虚力薄,奄奄一息,唱的声音不大,这逃荒百姓一路上自编的歌谣调子也不算动听,甚至有些凄凉,一阵阵飘荡了出来,离乡背井的百姓们脸上却皆一怔忪,似是念起了家乡故园,又想起了大灾中丧掉的亲人与遭受的苦痛,吵吵嚷嚷的队伍竟安静了许多。
崔嫣看在眼中愈发动容,朝沉珠道:“看那母子已是饿得不行了,咱们先去送点吃的好不好?”沉珠正是手脚不停地给前头灾民舀米递粮,听了这话,只将头一转:“你要去就去,拉我做甚么。”
崔嫣当她忙得无暇□,并没多想,盛了几块糍糕,又用一勺勺的粟米将麻布袋填装满实,提起来走到那母子身边,偷偷将粮食尽数塞给了妇人。这一来,却叫其他眼尖的领粮灾民醒了神,有几个大胆的竟是凑过去抓了崔嫣手臂哭喊:“姑娘行行好!咱们也是一路的可怜人……也多给些咱们吧!”
甄廷晖在不远处眼尖看到,偏又挤不过去,急嚷起来:“岂有此理!”又大声唤起官府衙役。众差见状,立时打围过来将那几名灾民驱散,赶了出队伍,又沿了队厉声喝止几圈,方才打消喧哗,恢复了秩序。
青哥将少主脸色瞧在眼中,连忙将崔嫣拉了回来,二人却还是被班头训斥一通。沉珠瞥了崔嫣一眼,哼了一声,在一边默道:“这也不晓得是行什么好心,也不怕丢了主家的脸。”
青哥只觉沉珠以往虽闷声不响,却是个连花草都爱惜的人,如今竟是阴阳怪气,变了一副心肠似,先前故意给老爷告状,今日又是莫名其妙讽刺别人行好事,不免自言自语絮叨反嘴:“这幅光景,只有铁石心肠的人看了才会如无事人一般。我是手脚慢了,不然也一同去帮忙了,我看现下这些百姓若知道嫣儿姐是甄家人,非但不丢脸,只怕还得给夫人和叔老爷扬名长脸哩!”沉珠听在耳内,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崔嫣早已过去帮手,并未将沉珠言语听在耳内,经了方才那一场小动乱,衙役愈发经心,行来走往地巡察盘视起来,不久便见得一名差人将一矮弱小孩由长蛇队伍中拎了出来,斥责道:“小兔崽子,你来来回回领了已经不止一次,不出声还真当我是瞎子?”又将那孩子本就褴褛成片的衣领子一抓,果真滚下好几块黄灿灿的粢饼。
男童伸手去将地上的大饼子慌慌张张抓起来,连上面的尘土都没来得及擦去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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