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听毕朝甄世万望去,见自家老爷挥了手,正欲领了命下去,却听崔嫣语气竟掺了些愤恨,头转向曹管事,话却分明说给另一个人听:“曹管事,小奴虽是个下人,骨头却还是硬的,并不容易摔碎,当真是不用兴师动众了。”
曹管事听那声音冰冰硬硬,又见她话里藏话,并不似平日的性子,脚步一滞,正是猜疑,甄世万已是开了声:“她既然说没事,就不请吧。”这老爷的声音,竟是比那丫头更凉两分。
甄世万移了头,眼光瞄准了崔嫣那只犹被儿子抓得牢实的腕子上,眼神一沉,泛出几缕鸷色,语气却是淡淡悠悠:“回屋去将文章改好,明日再等我来查看。”又吩咐曹管事跟了去督促。
甄廷晖虽是舍不得走,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松了那管冰肌玉骨,先行离开,临行见崔嫣容色尚白,且不忘重复叮咛:“嫣儿,还是瞧瞧大夫啊!”
崔嫣见一贯眼中不曾有过别人的甄廷晖待自己都有这份难得好心,愈发是仓惶瞢瞢,心头难受得紧,见曹管事压了甄廷晖走远,也顾不得礼,也是转身疾行。
说是欲要同他问个明白,却又生了惧意,压根不敢与他当面对质,只怕挖出来的回应愈发叫自己难过。崔嫣厌恶自己临到关键时刻,竟是这样懦弱,却只想快快离开这人跟前,意料之中,还未及走个上十步,便觉身后脚步咚咚跟上前,腰身一紧,已是被他拽入膛前,顿万种的委屈夹杂气怒一同倾泻而出,背对了他在他怀中甩出手臂,又打又挣,全不消停。
甄世万见她这番作态,已是明白了八/九分,臂一箍紧,也不顾已是被她挠了好几下,将她几是半抱起来,拖了入近旁偏厢,进了屋子,脚一勾顺势闭了门,手脚稍松弛的片刻,崔嫣已是将他双手拍开,趁势脱了出来,跳了三两丈远。
她自入这宅子,还不曾对自己这模样,甄世万也着实不好受,抬了脚,迫近过去。崔嫣见他拢过来,眉头一蹙,又是朝后退去。
一人进,一人避,末了竟是退到屋角,再无去路,崔嫣抬起臂抵了他,再不许他近身,弧齿将下唇咬得几欲破了皮肉,见他还要过来,已是掺了些哭音:“你走。”
今日之前,她每日最盼着的便是日夕时分去东院送茶的时刻,而如今,她却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的脸,想来还真是荒唐可笑。
甄世万见她眸中满是憎恶,嘴儿撅得老高,胸脯频频一升一沉,却又目光闪避,并不看自己,怕将她逼得太甚,只俯下脖子问:“摔疼了没有?”
崔嫣听了这话,仿若点爆火引子一般,活了十几载攒在一块儿的怒气都不及现下这样多。原先待他无论如何总还是有些敬畏,现在却是管不着了,竟如同幼童一般的跺了足,使出全身气力将他一推,赌气忿道:
“摔死我又怎样?疼死我又如何?不是正中了你的下怀!
甄世万顺手将她笋腕一捉,捏在指间,犹是不动声色:
“说什么颠三倒四的小孩子气话?你摔死疼死怎么就中了我的下怀?”
崔嫣正拼命甩开他手,一听他那话,仿似被抽走了脊髓筋脉一般,弛了劲,身子一软,由他抓住,再不反抗,面上的愠气降了下来,呆怔不语。
甄世万见她不闹了,以为总算是消停,正欲再加紧抚慰步伐,却见她鼻头一红,乌瞳上蒙了一层雾,冷冷哽道:
“原来你果真是拿我当成不懂事的孩子,配不起当你这侍郎大人的夫人,我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再是不济,也不曾想过落魄到当妾,你那份纳妾的纸契算是白准备了,我爹爹也不得答应。”
这虽是硬挺,尚存了一丝期冀。崔嫣强憋了眶内潮液,但求他立时服软,说两句好听话。巴巴等了半晌,却只听得甄世万道:“初儿,从今以后我只一心一意待你好,还不成吗?”
此话一出,崔嫣再无别念,就时捂了嘴吞下愤哭:“你这样招惹我,就是为了家中多个妾室吗?大人!若是如此,您之前花那些功夫实在不划算,不过是个任你奴役由你买卖的妾,何必那样半哄半骗?”
甄世万由着她发泄心头恨,只静静听她说,听到后半,却是按捺不住了,手一紧,失手将她一双细腕捏得咔咔作响,竟然都察觉不出,脱口便道:“我几时哄骗你了?你若是心头不爽,尽管
来责来斥,不必这样自轻自贱!”
他此下只想将她怒火引过来,想着哪怕禁她斥骂一顿,消了她闷在心头的气也是好的。无奈此下他说什么话,听在她耳朵里,都是变了一番味道,难听得很。
崔嫣见他决无改变心意的意思,宛若刀剜斧劈,脏腑震得生疼,眼眶子一热,似又有什么要涌出来,却只死死吞了下去,一张脸憋得涨如丹霞,甩开他手,静走至角门前,冷了语气:
“老爷眼界高得很,看谁都是轻贱,我若是自轻自贱,便摁下腰领了你的婚契了。待这几月过去了,小奴与老爷两不相干,以后还望老爷不要再招惹小奴。”
甄世万本一直压着心头激动,并不曾有什么大动静,因确是叫她受了委屈,无奈有说不得的隐情与制肘,只能任她发泄怨怼。此刻一听这话,却是两步跨上前去,臂一伸,将她狠卷过来,由她复捶打几回,露出的脖子都被她挠开了几道红痕,待她失了力气,威胁道:
“两不相干,你与我都已那样了,还怎么个两不相干法?”
崔嫣语气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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