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到了,即同宝玉至贾母上房。贾母笑道:“到底玉儿能干,把你爷爷也鼓捣来了。”代善道:“我本不想来的,搁不住他爷爷长爷爷短地软磨,还和我撒娇,说爷爷上回答应我的,怎么又不算了。这么大了,还象一个孩子。”贾母道:“他也做了爷爷了,那珠儿眼看就要做祖爷爷了,咱们不成妖精了么。”
一时贾政、王夫人听贾代善来了,忙来叩见。贾赦、邢夫人带着贾琮夫妇,紧跟着也来了。随后又是贾琏、凤姐,尤二姐、平儿,带着小哥儿、姐儿。又是贾珠、李纨,带着贾兰、梅氏,及贾权、杨氏、枢哥儿、梅姐儿。又是宝钗、黛玉带着贾蕙、兰香及桢哥儿,都是一串一串的。一起拜完了,又是一起。
这些人都拜了,方是迎春、惜春、湘云、香菱、尤三姐诸姐妹,和巧姐夫妇,差不多挤满了这几间屋子,眼花缭乱,分不清谁是谁。贾母看着甚觉有趣,笑向贾代善道:“我头几年在家里,近几年在这里,从没有这么热闹过。到底你国爷的福气比我大,一来就赶上了。”代善笑道:“我在那边府里服侍老人家,自己还象个小孩子似的,想不到一到这里,登时就变老了,连曾孙土元孙也都见了。”当时又命贾赦、贾政坐下,问些朝局家务。
正在说话,侍女们进来回宝玉道:“外头有两位客,一位姓薛,一位姓孙。”贾代善问:“是谁?”宝玉问道:“这薛文起是孙子的表兄,又是内兄。那姓孙的便是二姐夫。”贾政道:“他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宝玉道:“想必也是来拜寿的。”贾政吩咐道:“宝玉,你出去招呼他们,若要见我和大老爷,只说陪着爷爷说话,过天再见罢了。”
宝玉答应是,即至前院让薛、孙二人在西配殿坐下。薛蟠和宝玉本是至好,弟兄欢然握叙,道:“宝兄弟,我得罚你,你既家去,为什么不和我见见面?”宝玉道:“那时候我们老爷正病着,哪顾得呢?”又问:“大嫂子怎么没来?”薛蟠道:“她倒是要来的,带着那么大的肚子,不是累赘么?我说算了罢,别到这里来现眼了。”那孙绍祖却非常拘谨,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只是各人说各人的,总说不到一块儿。随后柳湘莲知薛蟠来到,连忙赶来相见。
薛蟠一见湘莲,即抢步上前,磕下头去。说道:“我的二太爷,可见着你了。”湘莲忙将他拉起,彼此谈笑正欢,宝玉便抽空进去,赶着告诉黛玉,叫她通知香菱,好替薛蟠安顿。一面吩侍女们,收拾前耳房,留孙绍祖住下。又寻贾珠闲谈一会儿。同至园中款客设宴各处都看了一遍,有些布置不合适的,又督着侍女们重新挪过。刚走到护春堂,迎面遇着秦钟。宝玉道:“秦兄弟,薛大傻子来了,在前院呢,你们见着了没有?”
秦钟诧异道:“他怎么来的?我不但不知道,真是想不到的。”宝玉笑道:“你去问他罢。”秦钟刚要走,宝玉又叫住他,说道:“雨花庵的话你千万别跟他说,那人沉不住气的。”秦钟笑道:“这个我还不知道么。”说着便匆匆去了。
这里宝玉一直忙到天黑,方同贾珠往贾母上房处。那晚上因贾代善初到,在正殿上开了几席家宴,虽不免大家拘束,究竟五世同堂、合家欢聚,也是很难得的盛事。席间行那击鼓催花的令,哄着贾代善、贾母喝了几杯。贾政不大喝酒,只可勉强说个笑话,招得那帮丫头们呼姐姐唤妹妹,都到屏风后头来听老爷说笑话。听到中间大家要笑又不敢笑,只拿手巾捂住嘴。席散后,贾赦、贾政、林如海和小弟兄们见贾代善、贾母高兴,都在上房陪着说笑。女眷们却陪邢夫人、王夫人、贾夫人在西屋坐着,直至夜深。
林如海、贾夫人先走了,贾珠、宝玉又送贾政、王夫人至梦蝶山庄,方一路回园。宝玉回至留春春院,也很乏了,看着晴雯、紫鹃替钗、黛卸妆,一面闲谈,算计内外人数,俱已到齐,只探春夫妇未到,不免着急道:“别是三妹妹有事来不了罢?怎么也不给个信呢?”宝钗道:“三丫头那人决不肯落包涵的,就是三妹夫来不了,她也要一个人赶了来,只怕地面上出了什么要紧事,那就说不定了。”黛玉道:“她这时候还没有信,十有八九是要来的,你急的什么?”
不知探春来与不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庆慈寿碧落会团栾 聚仙眷红楼结因果
话说探春与李纨、宝钗约定同赴太虚真境祝寿,却因周姑爷管理京师地面,事务繁重,难于抽空。直至八月初二晚上,将诸事预先布置了,替姑爷具折请了五天病假。又将寻梦香分与诸人。然后收拾就寝。只觉那香气扑了顶门,元神便已出窍,会齐了姑爷、儿女及奶子、丫鬟等,随着那股香气行去。乍若御风,又如乘雾,一会儿便瞧见前面一座白石碑坊,上书“太虚真境”四个大字。心想:他们都说的“太虚幻境”,这牌坊上分明写着“真境”,可见凡是非亲眼见的,不能作准。又看那两旁还有七言对联,是:
有尽归无无是有,
真须成假假为真。
转过去是一座宫门,也有福海情天四字横匾。又有一幅长联,是:
厚地高天有情人长如满月,
方壶员峤无边景总占芳春。
探春初次来此,以为这就是赤霞宫了。走进二层门内,只见两旁配殿,还有许多匾额。约略看了几处,是钟情司,钟福司,朝次司,墓乐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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