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道了。”
“那就去办吧,务必干净利落,不用留全尸。”
身边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他思考了半晌,嘴边忽然泛起温暖的笑道,“那就以我为饵,杀之。”
几日之后,朝廷要杀王渡之的消息在黑白两道不胫而走。
“让她去吧,别拦她。”何时了在屋子里收到消息沉声道,“及时回报,别让她死了。”
她迟早要面对,怎么躲都还是要面对。早一刻解脱,早一刻醒悟,最好。
“朝廷要对王渡之动手了,你去还是不去?”身边的小毛头问道。
她不说话,怔怔的盯着桌上的茶碗,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连身边人轻轻的一叹都没有听见。
“你为什么要做杀手?”
“因为我爹是杀手,所以我也是杀手。”
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他拉过她的手,借着酒意在她耳畔喃喃道,“提蕴,你知不知道你爹犯了多少事?”
王渡之笑的非常温柔,他十分善用这种笑容。
“川县杨知府全家七十八口人,永州县官吴一崖和他妻子还有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驻守路关口的副将军王浦,以及在家中等他三载收到死讯,一抹白绫上吊死了的妻子,还有被诬陷谋反的罪名,还有……残废的我。”
“都是你爹的事迹!”
耳鬓厮磨间,暗恨渐生。
“你走吧。”那日他依然笑的很温柔,“我要杀你,你自己要多留点心。”
她本来想问,要杀她,为什么当初要收养,收养之后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杀,如此深仇为什么还要让她喜欢上,不能应允她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但她什么也没说。
后来她想,大概因为,他要折磨她。
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苦果。父亲常年不回家,在外杀人谋取钱财。母亲知道之后,最终受不了这罪孽,抛下她逃了。
那一天,母亲把她带到集市口,对她说去买个包子,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听说她的父亲在一个月后回来四处寻她,但最终无果。
这样在外乞讨漂泊了两年,她父亲找到了她,但也活不久了,因为两人见面的地点是断头台。
“别报仇,别做杀手。”她爹朝着她的方向,无声的说道。
而后,手起刀落之间,人头落地。
别做杀手。但是你不去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当仇家找上门的时候,她遇到了王渡之。
而后的种种少女情怀,种种的爱恨情仇都给了他。
思绪慢慢回拢。
朝廷要杀他,我去还是不去?当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定,所以才有了两天后的血战。
这一天,王渡之不大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黑衣杀手。
提蕴将他背在背上,一把重剑握在手上,小心护着背上的他。挥剑斩敌,浴血奋战,腹背受敌。
等她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背着他一路上马狂奔来到郊外。忽然间,她听到背上的王渡之低声叫她的名字,停下来正要回头。
“哧啦----”一声,一把匕首从背部捅入她的身体,她站着的身体立时跪下去。
她重重的喘着气,似乎还没有缓过神。
身后人紧紧贴着她流血的背,拔刀而出,手动作干净利落绕到她的腹部。狠狠的又捅了一刀。
她眼泪霎时就流下来,跟嘴角涌出的血混在了一起。都是咸的。她握在手里的剑本可以快无影,却始终没有拿起来。
“我告诉过你,我要杀你。”他的下巴磕在她的背上沉声道。
“这样也好,反正我活着,也等于死了。”她低声道。
我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无人在意我的生死,我的存在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她的眼前开始泛出大片的白,而后就是一片混沌,然后就彻底黑了。唯一惊起片刻知觉的,好像是肩头有一点点的热。
谁会为我哭,是你在为我哭吗。
“提蕴,提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我死了吗,大概真的死了吧。
睁开眼,看到的是满目焦急的何时了。他满手是血颤抖着,但是手下的动作依旧娴熟利落。
“时了,你怎么了?”她伸手想给他擦擦额头的汗,却又毫无力气。
“我给你上了一些麻药,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不要闭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何时了见她醒了,握住她的手让她抓住他的衣摆。
提蕴不再说话,拉住了他的衣摆侧过头看他忙碌。来来回回间,她抓住的衣摆就脱开了。于是她就伸手拉住了床边的铃铛。
你放心,只要我睁眼了,就不会死。
她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现在头发就乱糟糟的用一根绳子绑住,全身是血,衣衫凌乱,满头大汗,卷着袖子翻找着各种药品和器皿。
她几不可见的笑了。
尾声
他们成亲三年了,王渡之也已经被囚禁了三年了。
王渡之看到他来了,双手撑着爬到牢边去。
“这是她和孩子的画像。”何时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她过的很好,吃的很多,胖了不少,最近喜欢上画画,家里的老老小小都被她画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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