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执起了手里的杯子,带着笑意仰头而尽,馨香的酒水沾湿了他的唇瓣,亮晶晶的。
诚王凝视着她的眼神,神色渐渐变得专注认真,他缓缓低下头,两人的脸越来越靠近,苏然都能够闻到他呼吸中散发出的酒香味。
「殿下,有急报!」帐外传来一声不适宜的喊声,原本情动的气氛瞬间当然无存。苏然急忙扭过了脸,把酒当做茶一般灌着,她只想找些事做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诚王拿过了她手里的酒壶,伸出拇指按了按她唇角的酒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嘴唇,极具挑逗意味,苏然的脸瞬间更红了。
诚王搁下酒壶,忍着笑意,转身离开营帐。他掀开门帘,外面站着的杨峥朝里面瞥了一眼,看见了苏然后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诚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疼得他龇了牙。直到诚王走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上司不爽了。
这天奎狼营里,从南方来了两个人,带来了一条不太乐观的消息:太子登基了。
「战事绊住了他几个月,他也是时候按捺不住了。」诚王的指尖玩弄着一把断箭,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每次他在议事时,都喜欢摩挲着这把断箭。
「可是没有先帝的传位遗诏,也没有传国玺印,如此鲁莽登基,恐怕不足以服人心。」一位老者坐在侧边的太师椅中,佝偻着腰背,满脸褶子,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闪动着光。
「彭王拒不臣服,已经在容城自立为王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一个腮帮子突出的壮年男子接着说道。
「我这位皇叔,还是这么心急呐,」诚王听了这话,一笑而过,站起来对身边的这两人说道,「南方的事情暂先撤出,由他们二人去斗。两位先生此行辛苦了,我已命人备好了毡包,明日我们再详议。」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都还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突如其来的洪灾为他添了一些麻烦,果然是上苍要磨练他么。为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只能先把老师从南方调回来了。
何况已经过了一年,他们父女二人,也是时候相认了。
晚间,当苏然听说自己的父亲还没死的消息时,先是震惊,继而欣喜,最后恐惧。
苏济铭可是最了解他女儿的一个人,可她对苏然的过去一无所知。凭她的这点道行,在他面前说不上两句话就被打回原形了吧。到时候露馅儿了怎么办?以苏济铭的手段,会让她不得好死吧。
凌迟
躺在床上的苏然越想越害怕,脸色一片乌青,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她无声的哀嚎着,难道真的要装失忆么?
苏然拿着诚王妃的嫁妆单子研究了许久,发现其中一处庄子离奎狼营不远,做骡车的话大约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她请诚王派人去摸了摸底,一共只有两百多亩地,算是所有陪嫁庄子中的边角料了。以前也是租给佃农种的,但那边地势较低,这次受灾最为严重,几乎成了荒地,佃户都跑了大半。
苏然这次招了一百号壮劳力,打算近期就把他们送过去。她先派小陈管事去修葺屋舍、采买牲口和农具,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
出发当天,苏然把二十石麦种装上了车,细细嘱咐道:「如今形势不大好,你们一路小心,若是遇上抢粮的,还是保命要紧。」
又交给陈鹏一百两银子,接着说:「添几头水牛和驴子,剩下的钱你看着办吧,别委屈了自己。」
陈鹏一一应了下来,骑上了骡子,先领着十多个会修屋子、会打家具的长工走了。
忙完了这件事,苏然就暂时丢开手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严峻的事情盘桓在她的心头,简直让她如临大敌。
探子来报,苏济铭已经启程前往俞州了。
苏然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两天,她对着诚王使劲儿撒娇,说自己太思念晴枝了,呆在军营里太无聊,想跟她唠唠嗑。诚王禁不住她磨,只好同意了。
有了诚王的许可,她就抓紧一切时间,从晴枝那里恶补以前在苏宅的事迹。可是她也不敢问的太露骨,只能在聊天的时候尽量套一些话出来。
「晴枝,你的家人呢?」
「我也不记得了,打小我就被人伢子卖了进来。这次大灾,我看到处都有卖儿卖女的人,想来当年我也是这么被卖掉的吧。」说起这个,晴枝并没有特别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苏然便继续套话。
「那你跟着我有不少年了吧。」
「可不是呢,姑娘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呢。」
「去去去,没个正经,」苏然佯装锤了她一拳,喝了一口清茶,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那你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奇了,姑娘怎么反倒来问我?」晴枝把针线箩里的碎布码成卷儿,用丝线一只只捆好,抬起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接着苏然的问题答道,「老爷,自从没了夫人以后就不大笑了。嗨,这些话也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该议论呢。」
苏然被她这样高的职业素质急得冒汗,什么都不肯说,她还怎么打探消息呐。
她只好没话找话,随口问了一句:「咦,你见过我娘吗?」
晴枝停下手里的活儿,奇怪地看着她:「夫人三年前才没的呀,那时候姑娘已经记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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