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街,从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看见那个背影,浅色的长衬衫,青色的裙摆。后来他竟也匆匆忙忙买了票,进了江南贡院,而人影已经消失了。他在贡院里四处搜寻,像个痴人,终于在直栏横槛边缘,秦淮向晚的水际,那个背影再次落入眼底,他看了很久。
像寥落的星辰,像寂寞的晚荷,像秦淮千年不变的波纹,她独自一人游荡在这看似拥挤到碍眼实则空阔得只剩挽歌的城市。
如果有一见钟情,那就算是吧。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他的头发爬上银丝的某一年,与养子用美团定完外卖,才意识到,那是个仍有成人相信一见钟情的年月。是有人仍愿意用爱情瓦解平淡生活的冲动。是个时光荏苒仍令他心悸魂牵的往事。可在那个时候,李周曼早已不见踪影了,他以为是在他的生命里,然却是在这个世界,在李周曼自己的生命里,早已消失,堙没于世。
☆、第七章
两个月以前。
傍晚。
江南贡院。
李周曼经过那场大风波之后,身心俱疲。来南京散心。
走累了,恰巧抬头看见,金色的字、黑色的牌匾、红漆的楼、门柱石狮一样不少。只是开了一个偏门似的窄门傍在秦淮河畔,半新不旧,有点突兀。
没怎么犹豫,一张门票已在手,李周曼直直往里走,跨过高木门槛,刻着仙鹤渔船的深色木屏风遮挡住视线,左右都是通的。
往哪里呢?李周曼倒犹豫了一会儿,往右走了不多步,她没后悔往右了。原本封闭的楼阁忽然半壁敞开,秦淮风光尽揽,将夜的天色,亮灯的游船,远处的歌声,有豁然开朗的愉悦。笑意起,捡了个傍河的茶几藤椅坐下。竟是风景绝佳处。
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
坐下以后视线低矮了,她才意识到一道长长的、长长的红漆木矮靠栏将她与秦淮河相隔,彼此仍是近极了,红栏外种着几盆不知名的红色花卉,绿色细茎相衬,几支几乎要伸过直栏横槛落在李周曼膝盖上,膝盖白腻光滑,夜色渐暗低沉,彼岸的灯与船与人喧喧扰扰,一派经年繁华。
独自静观半壁晚景的她似乎自得其乐。秦淮河的水不很清,浑的、不很浑,有泥沙卷在水里,且当是历史的沉淀也罢了。大红灯笼低挂房檐,映着蓝黑墨水般的天际。红色黄色仿古亮灯游船从得月台下方的白桥洞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条二三十米长的彩色游龙灯景挂在水畔墙头,未增添半点威严,反而带出丝缕妖娆妩媚。
目光所能看清的最远的楼里,似乎大半是玻璃做的。唯有几根树立的房梁成为暗影,里面透亮的灯光黄色的,有一道人影依稀。仿似剥开红橘子的柔黄内皮,却是一场摇曳动荡的皮影戏。那深棕色的人影一会儿走到这一端,一会儿转至另一头,似乎不单单一个人、说着话,似乎又只是兀自忙着,不理风景,不被外面的大世界打扰。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呢。
李周曼不知看了多久,也不觉闷,真把那当成一场遥远的皮影戏。有小世界的人多么幸福呀,李周曼确信这是对的,因为不久之前,她的小世界丢了。她的世界轰塌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而天边仍可见几缕粘稠的乌云,摆不开、落不去。夜风与水带来丝丝凉意,天公一笔勾去酷暑之燥,李周曼倦意毫无。
“请问,这里可以坐吗?”一道不难听的年轻男声传入她耳,全无特别之处。
李周曼回神,道:“可以。”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瞥记住个大概。黑色的头发竖立,最普通的发型,微长、整齐。银色架脚的无框眼镜,像夜色一样的蓝黑衬衫,别无花式。最末一样让李周曼轻而无声的笑了,不多喜欢,而玩笑的想象到这样的装扮,若落水了,难救得很。
对方恰看见她笑的自然,稍纵即逝,不解其中意,只当性情流露罢了。而陈放想错了,李周曼不是什么风情的人,她更是沉默寡言、不言不恼、干巴巴木讷讷的一个女人。
陈方心里只觉得这女人——或许称为女孩更合适——笑得好看,声音好听,没有多想,他开口就说:“你来这里多久了?”
李周曼有一点意外,话无意中透露了对面那人是本地人,语气,态度,十有八九。
她心思微转,本地人在暴雨初落幕,买票坐进江南贡院的藤椅上,有点不寻常,她已在暗地里猜测了原因,无果,作罢。对面那人却又言语:“你是来南京玩吗?”
这一句声调友善柔和,倒与这两日滞留南京听见的话语相似,李周曼说话声音也柔,语气总客气,“是啊。”
陈放点了点头,眉梢仍是放松舒展的,大约被夜风染了惬意,之后只静静坐着,同样的看夜景,不再说话。
陈放觉得,对面的人有一点点与众不同,全无了解,却有一点似曾相识,只一点点。
恰似,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半晌无话,对岸的歌声原不知名,突兀的听了。李周曼寻声断处望去。却是那游龙方向。一只三面敞开,方形凉亭式的画舫已停泊于龙前,画舫静悄悄地亮着灯,不见有人,李周曼正疑惑,只听熟悉的旋律于河上起,音阶由低向高,邓丽君的温柔嗓音自此飘散开,一首《梅花》绕梁,她微皱的眉也舒展了。
“我喜欢远处有歌声。”对面的人道,不轻不响,恰能听到。李周曼心似被一扣,亦不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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