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积蜷在桌角,吃力地半睁开眼,齿列咬着泛白的嘴唇微微一颤,没能说出话来。
关霄探手去她额头颈间,只觉触手滚烫,腰背后也全是涔涔冷汗,心里不由一沉,知道还是因为受了寒。他把瓷片拨开,手穿过腰腿将她打横抱起,正要放在床上,又被林积拉了袖子,多说一个字都极艰难似的,促声喘了一口气,“……你回去。”
见关霄没有答言,她重复了一遍,“回去。别跟我来往。”
关霄踢开碎瓷片,倒了一杯水自己喝掉,背对着她说:“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林积合了合眼,只好说:“别声张。”
门外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和笑闹声,关霄放下水杯,从箱中翻出大氅给她披了,又出去问了医馆在哪里,背起她出了门。
冬夜月朗星稀,口鼻中呼出一团团白气,全柔软地蒙着。乡间小路上犬吠不绝,反而越发觉得四野寂静。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积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我自己走。”
关霄竟然难得没有生气,“你又不重。”
他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林积有一次被林碧初拉去喝酒,但林积那时量浅,三杯黄酒下肚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连鞋子都走丢了一只,上楼梯上得踉踉跄跄,他怕吵醒隋南屏惹她挨骂,连忙把她背起来回房,结果没走两步,脚下一崴,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楼梯。
刘妈和隋南屏正要走进来,关霄吓得把她拖进楼梯下的储藏间,听着她们走远了,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林积头上摔出了一个红印,却笑得直不起腰,像喝了雄黄酒的白蛇,“还射击冠军呢,走路都摔跤,李巴陵都不这样……”他那时气急败坏地抄手拿马鞭头戳她的腰:“还不是因为你重死了!”
林积轻软的呼吸拂在他耳后,关霄却抿了抿嘴,“吸进去冷气,当心得肺炎,我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她果然不笑了,关霄又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水路上一天成百上千条船,偏偏你被打劫,水匪随手拉一个人垫背,偏偏你在旁边?”
林积知道他是怕自己睡着,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无意识地呢喃,两个字十分低弱含糊地落出唇齿,关霄只是停步将她往上托了托,继续向前走去。林积渐渐地听不到犬吠儿哭,一会周身冷如寒冰,像是重新被按进了冰冷腥臭的河水里,一会又像被炮烙的比干,神志昏昏沉沉,身上披着轻盈的毛皮大氅,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压进地底,直到坐在了医馆的圈椅中,才觉得身上一轻。
关霄把大氅剥下来,拿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转身把大氅铺在气味可疑的床榻上,将林积按在榻上让大夫诊治,自己走到外间跟医馆的伙计吩咐了几句话,这才走了回来,“怎么样?”
须髯皆白的大夫看着他摇了摇头,“体虚阳亏,寒邪侵肺,不大好。先用一剂药,稍等。”
他便在圈椅中坐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拉过她的手来把五指展平,揉了揉合谷穴。那只手极瘦,皮下隐约可见青蓝的血管,手心滚烫,小指却有些红肿,他凑近看了看,发现那应该是这些天在水上受冻攒出来的冻疮,忍不住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出了一会神。她的五指已经烧得有些微微的痉挛,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起身推开门,“她在抖。怎么回事?”
大夫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推伙计去熬药,又找出砭石板和药酒,“血淤住了。这不成,先刮痧。”说着已经扯过林积的手臂来,一面将她翻过来展开,一面低声说:“劳驾先生帮手,解一解夫人的衣扣,才好刮到背上……”
话音未落,只觉手腕一凉,被关霄握住了。他哑然道:“先生怎么了?”
关霄的脸色极差,看了林积一眼,接过砭石板,僵硬道:“刮什么穴位,你跟我说。”
年轻夫妇难免面皮薄,大夫见得多了,又见关霄认得清穴位,手法也懂得不错,便把板子留给他,抽身出去。
关霄关好门,探手去解林积的旗袍。盘扣是一尾尾金鱼形状,鱼尾在织锦缎上游曳,领口,襟前,侧身,一共九尾,被他依次开膛破肚,鱼眼的红珠犹自观望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看他的十指破开面前嫩菱角的壳,剥出内里雪白匀停的肌体,轻轻在怀中搂了一晌,又将她放平在膝头。
砭石板从后颈一路向下直至尾椎,坚硬的石料划过皮肤,反复带出一线骇人的沙红。血管破裂的痛觉不断累积,林积的腰身终于弹动了一下,喉中发出一声喑哑的呜咽。关霄的手骤然停了,连忙用掌根捂了捂她的腰窝,“疼得厉害?”
像是没听清那句话似的,林积茫然的眼目在一灯如豆的昏暗中逡巡了许久,关霄慢慢地倾身下去,将她紧箍在怀中,嘴唇贴在隐约突出的肩胛骨上慌乱轻碰一下,“别怕,很快就……”
林积瑟缩着颤抖了一下,声线几可称孱弱飘忽,那两个字终于出了声,“阿霄?”
关霄手中一顿,林积随即反手要推他,脊椎上一行淤血痕迹数次被伤痕阻断,便成了一条不断扭动的蛇。关霄额上落下一缕碎发,拂在眉端,格外乱人心神,他出手按住她,“这是什么时候,你发什么疯,难不成要我去找姓徐的来?!”她吃力地睁开双眼,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猛地拨开他的手,急切嘶声道:“我没跟你说过么?谁来都不该是你来!”
他的动作蓦地停了,林积深黑浓长的眉目在油灯昏暗下幽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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