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毕业,又被分进了参谋本部,自然很认识林积。所以关霄笑眯眯地解释道:“庞秘书是自家人。”
小时候关霄如果要笑就是扬起脖子哈哈大笑,这种眯着眼的笑法还是十几岁上跟林积混得你我不分的时候被“近墨者黑”染出来的。不过这两个人以前要是这么笑,多半是在棋盘上将了关倦弓一军,志得意满。现在他们要是这么笑,一般意味着底下人要倒霉。
庞希尔为人周到,一般不会惹到关霄,但这次确实是脑子里缺根弦,因为以前的事关霄从来不爱提。他刚才开口前没来得及多想一个回合,现在冷汗倏地渗了出来,“不不不,远远见过几次而已。”
但徐允丞没把话题揭过去,“那也好,还真有事要问——林小姐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摘下眼镜来擦了擦,“见过两次面,却没说几句话,一时还真摸不清,也不知道该不该请林小姐去看电影、看话剧。”
庞希尔偷瞄了关霄两眼,见关霄还在认认真真吃菜,只好答道:“姑娘们总是喜欢时兴的漂亮东西,大小姐也一样吧?我其实也不大了解……”
“赚钱。”关霄又夹了一只瑶柱汤包,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平时应酬场上难免有人提起林积,这种时候关霄往往就是这么埋头吃饭,虽然不至于说她的坏话,但却把厌恶写在脸上,一句话都不想提她的样子,催着众人早点结束话题,从来没接过话茬。
汤包里面的瑶柱汁滚烫粘稠,关霄差点烫了嘴,低头一边吹气一边吃,话也说得囫囵,“她平时就喜欢赚钱,谁的钱都赚。电影院,她自己有。话剧团,她出资成立的,业余团职业团学生团都有。新片新戏她都审过了才会开始画海报,大臻歌舞厅在她办公室下头,这街上的西菜馆子除了那家‘魁北瓜’,都是她名下的。还有,她现在是个药罐子,马场和球场也去不了了。哦,酒吧她还没有,酒庄倒是似乎有两间,不过你们尚且不熟,请她去酒吧酒庄都像是不大合适。”
庞希尔连忙拢拳咳了一声,关霄又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跟她约会能干嘛,总不好两个人约着数钱,那可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钱绵绵无绝期了。徐先生,你不如直接去大臻问她。她大小姐毛病那么多,别人哪里知道她想怎么约会,没准就是想约着数钱玩,你要是数得没她快,没得给她留下把柄甩你脸色。她老板当惯了,别看她一张脸长得像好人,其实脾气坏得很,你将来有得受。啊,冒犯了,没准你将来要被她吓跑呢,请你多担待。”
徐允丞不是急性子,对林积也自有一套印象,所以虽然林积被关霄这么说了一顿,他也只是低头沉思,随即点头道:“三少说得对,是我唐突了。不知道林小姐病得怎么样,我该登门造访。”
他这么温和绅士,那一点点背后谈论女士的不妥似乎也只是一时起意,反而更加显得关霄是小孩脾气,他还很关照地问了一句:“三少的手怎么了?”
关霄皮肤白,指节上有不少淤青血印,像是捏拳砸东西弄破的,的确显眼,只不过他总在晃来晃去,别人都顾不上看,他就已经晃开了,也就徐允丞能发现。
庞希尔别过脸,关霄自己抬起右手来看了看,很不在意地说:“办差,兵家常事。”
徐允丞全然把他当晚辈,左右也是事实,关霄并不介意,和和气气地告别了高级秘书,吹着口哨带众人下楼返回。
反正锋山府大小姐把东南西北的敌友故交混在一起当钱袋子,赚钱赚得里外不是人,越是手腕强硬,越是名声奇差,这群年轻人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当回事,仍旧说笑胡闹,白致亚“啧”的一声,“虽然大小姐是那么个难伺候的祖宗,但徐先生谈爱情像谈工作,听着也怪难受的。”
关霄头也不回地笑道:“再早五六年的光景,时兴的还是盲婚哑嫁呢,徐先生谈谈工作怎么了?”
正是冬天里最凄清的时候,临街的香粉铺子刚刚开门,大门上倒着贴一个“春”字红符,丰腴娇艳的女人拿着掸子打理门框,一边擦一边哼着曲词。关霄还是插着裤袋扬着下巴往前走,庞希尔跟他落开两步,隐约两句唱词传到耳中,似乎是“回头皆幻景,对面知是谁”。
庞希尔想不起来这又是哪一折牡丹亭,但那几年的清晨,隋南屏总在后院吊嗓子,咿咿呀呀,一会是“姹紫嫣红开遍,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一会是“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调子就跟这个差不多。后来林碧初到了金陵,有时候去锋山府做客,难免也哼两句,咬字缱绻,调子比隋南屏还软。
那时他跟关霄才十七岁,周末还跑去学校打球惹事,最后一身臭汗地跑回家,两个人往关倦弓的书房里一扎,也不管旁边坐着一大圈人,关霄看闲书杂志,庞希尔抄关霄的功课。
书房里的人都是关倦弓在陆军学校的学生,说是周末来教育长家里拜访,其实关倦弓哪有空陪他们,这群穷学生是来蹭锋山府的好茶和火炉的,自然跟关霄这样的小孩没什么话说,巴结几句也就算了。关霄也懒得应酬,躺在单人沙发里,找本电影杂志往脸上一盖睡觉。
血气方刚的男子聚在一起,向来不出三十句话必定谈到女人,关于她们的长相、头发、身材、性格,评头论足少不了,样样都写得出一本《世说新语》,幻想亵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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