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听娘亲开口,杜恒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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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六年,六月二十六,荣延院里头,昭城郡主着了一身广袖碧罗纱,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下头系了一条十二幅薄罗裙,以数百珍珠点缀,行动间熠熠生光。
铜镜后头的女使珍珠笑道:“主子,今个挽望仙九鬟髻可好?”
赵萱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颊晕红,唇角微扬,笑道:“把那支垂珠却月簪也拿出来!”
珍珠忙吩咐身后的翠湄、翠微去开箱拿那支垂珠却月簪,那是当年将军为郡主插簪所用的簪子。郡主一直视若珍宝。
等昭城郡主梳好了妆容,那边女使也带着府里唯一的小娘子杜婉词走了进来,“仙子娘亲!”
杜婉词一跨进门槛,便亮着眼睛欢呼地喊道。
一旁的珍珠道:“小娘子出了痘后,更粘郡主了!”
赵萱儿朝着女儿招手,盈盈笑道:“婉婉过来,一会就能看见爹爹了!”这个孩子以前虽也粘她,但是总是爱闹着性子,出了痘后,人也像开窍了一般,吩咐女奴、对待婆母都像小大人一般,进退有度,十分知礼。
前两日带回王府,连母妃都夸她:“小小年纪,举止颇有我皇家风仪!”
杜婉词此时牵着娘的手,眨着眼睛,问道:“娘,婉儿会背三字经了,爹爹知道会不会更喜欢婉儿?”
赵萱儿抚着婉婉的头,笑道:“爹爹知道了,定然会十分高兴!”
杜婉词将脸贴在娘亲的腿上,嘟着嘴,兴奋地红了脸。
门外女使匆匆来报道:“主子,将军进城了!肃王爷和楚王爷带着将军和枢密使张官人进宫呢!”
赵萱儿立即起身道:“将军爱用荔枝膏水、金橘团椰子酒,都要取冰去热。”
珍珠笑道:“主子,厨娘都已经备好了,主子且宽心!”
赵萱儿捏着帕子,复又坐了下来,自咸宁元年他回来一趟,至今她与砚郎已五载未见,中虽有锦书数封,又何以慰她的心怀。
从辰时正,传杜呈砚进宫,至午时,还未见人影,昭城郡主派人去王府打听,才得知是宫中留宴。
至未时末,小厮才报将军出了宫。
赵萱儿牵着杜婉词赶到了大门,迟迟不见杜呈砚身影,又过了三刻钟,赵萱儿等了这许久,起了火性,要将传话的小厮拖下去仗责,杜婉词拽着娘亲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娘,爹爹多年未归,许是路人遇上故人,寒暄一二,也是有的,若是爹爹知道娘亲动怒,难免会心生愧意!”
赵萱儿深深吸了口气,眉头微松,道:“婉婉真是一副良善心肠,罢了,罢了。”
那小厮忙跪下来对着小娘子叩了三个响头。
至申时正,才听见马儿“得得”的声音,一个紫色的身影满满出现在杜家众人的视线里,为首的马背上的人,紫色官服里面衬以白花罗的中单,腰上束以罗大带,系着绯色罗的蔽膝,银鱼袋上的花纹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及人一下马,身躯凛凛,胸脯横阔,眼射寒星,眉如黑漆,小小年纪的杜婉词直到多年以后,依旧清晰地记得此刻的感受,她的爹爹是个万夫难敌的英雄。
赵萱儿一双盈盈垂泪的眸子早已含情万许,出门唤道:“砚郎!”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杜呈砚面色无波地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夫人,道:“我离家数年,家中老小全仰赖夫人照料,实是呈砚之过!”
一旁的珍珠道:“郡主在家盼了将军多年,将军可算回来了!”
杜呈砚一双寒潭似的眼睛淡淡地扫了珍珠一眼,珍珠浑身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垂了眼。
杜婉词仰着脸,羞涩地道:“爹爹,我是婉婉!”
眼前的孩子双颊圆润,眼眸星亮,粉色单襦衣,碧罗裙,戴着牡丹花冠,如画上的小仙童。
巷子里头,那一双惊怖的眼睛忽地从杜呈砚眼前闪过,杜呈砚心上漫上几分隐痛,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声息不稳地唤了一声:“婉词!”
抱起女儿,侧首对赵萱儿道:“去嘉熙堂吧!”
赵萱儿眼神一闪,勉力笑道:“前些日子娘知道你要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今个怕是和我一样一早就起了!”
杜呈砚看了赵萱儿微微漾着红晕的脸,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不知为何竟渐渐成形了。
一路上杜婉词抱着爹爹的脖子,都舍不得松手,到了嘉熙堂,被阿婆微微下耷的眼看过来,竟像被刺猬扎了一下一般,猛地松了手,说要下来。
她的表现太过明显,杜呈砚不动声色地问道:“婉婉怕阿婆?”
杜婉词一低头对上爹爹幽暗的眼,嘟着嘴笑道:“阿婆说婉婉要知礼仪,要有大家娘子的风仪。”
杜呈砚诧异地望了一眼娘。她娘自来不是嫌弃京里的妇人拿腔拿调,作势太过露痕迹,反而失了真,说现在的小娘子一个个被教的格外的刻板,没有孩子的样儿。
上首的元氏望着儿子淡然一笑,这个孙女自来和她娘一样,逢五逢十才来嘉熙堂,这话可不是她说的,想必是王府里的那位阿婆说的,不过,她犯不着和一个五岁的女娃儿较劲。
赵萱儿温婉地笑道:“婉婉,你昨个夜里不是说阿婆腿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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