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七愣住了。
那时的温七年纪小,因为自觉聪明,在对待同门以外的人的时候,会带着一股子孩子气的自傲,有种“很多事情我知道,别人肯定不知道的”的理所当然。
因此此刻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以为她知道的事情,原来她不知道,她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别人知道。
她以为这位新娘子不过是家境富裕些的商家女,出嫁之日应该是和普通女子一样,对未曾好好了解过的未来夫君抱有盲目的自信,总觉得自己嫁了,对方一定就喜欢自己了。
结果却并不是这样的。
这位在温七看来普普通通的姑娘,大婚之日不为羞涩而紧张,而是为看透了未来夫君对自己根本无情而紧张。也许她平日里并不曾这么敏锐,可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她还是无比敏感地发现了一些事实。
那就是林珝从不曾喜欢她,未来也有很大可能,不会喜欢她。
温七没说什么安慰欺骗的话,而是问她:“那你还要嫁给他吗?”
温七说:“若是反悔了,我可以替你去和师父说,不会勉强你的,也不会找你和你家的麻烦。”
新娘摇了摇头:“我喜欢他。”
明明说话连声音都不敢大些,可在说起喜欢的时候,却不见丝毫羞涩与紧张:“就算他不喜欢我,只要他还没有喜欢上别人,只要他娶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 …哦。”还年幼的温七没太大感触,反而因为无知无畏,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时间长了或许感情就淡了,到时候他不喜欢你,你也可以不喜欢他嘛。”
新娘子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不会的,我不会的… …”
我不会,不喜欢他的。
新娘子的声音始终柔柔弱弱,听上去无害得紧,可温七却觉得,新娘子这话不像是保证,更像是在阐述什么事实。
这个事实将用无尽的岁月去证实,漫长而又无趣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却也让温七格外的关注。
那之后,温七与这位三嫂嫂的联系便多了起来,就算是三嫂嫂婚后跟着林珝回了林府,她们之间依旧有通信往来。
三嫂嫂在温七眼里就像是一条小河,看起来随处可见平平无奇,可触手的河水却是冰凉透彻澄净见底的,她没有江海的波澜壮阔,但她有自己的清澈甘甜。
她不是一池逆来顺受的死水,她不会在失去丈夫后只会哭泣,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而她的想法,从来都是这么清晰明了地令温七胆战心惊!
夜风刮在温七脸上,凌冽得像是一把把刀子,温七没来得及换更适合外出的衣服,披着的外衣也是随手拿的披风。
在温七踩过屋脊跃过夜色的时候,披风宽大的下摆和衣袖就这么在温七身后扬起,猎猎作响。
师父暗中替林珝调查,因师父遇刺无事,调查并未终止,得出结果大概也是这几天的事。
林珝那个混蛋不是愿意搭上仕途去劝莫砚回头,而是他想要复仇,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彻底丢弃国师弟子林珝这个身份,去报他家当年的灭门之仇!
所以他不是“假死”,他是要“真死”,他要让身边除了隐山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都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那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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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林央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年仅六岁的林央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只是奇怪,为何大晚上的,母亲会在他的房里。
孟氏替林央压了压被角,轻声细语,一如既往:“娘亲过来看看央儿是不是踢被子了,没别的事,睡吧。”
“央儿不会踢被子… …夜深了,娘也早些去睡。”央儿用小脸蹭了蹭枕头,说出的话还带着鼻音,听着分外可爱。
“嗯,娘这就回房。”话是这么说,可孟氏还是等到林央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在孟氏离开后,床上的林央翻了个身,睁开眼,软软地打了个呵欠。
林央虽与他父亲林珝不怎么亲近,可终究是像了林珝,天生聪颖。
娘亲不开心----他看得出来。
和父亲有关----这也不难猜。
所以他才不想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讨厌父亲,更讨厌让娘亲不开心的父亲。
可是… …可是娘亲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林央从床上爬起来,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对娘亲的担忧盖过了对父亲的讨厌。
他爬下了床,跑去架子那里拿了厚厚的外衣披上,然后才偷偷跑出屋子,去了前院。
前院有不少人,但是他们都很安静,安静地走来走去,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安静过了头,反而给人一种诡秘的压抑感。
林央看着他们将过年的红对联取下,贴上白的,还将红灯笼摘下,也换成了白的… …
林央一下子就懵了,他后退一步,一不小心就被门槛绊了一下。
这一下让这个小小的孩子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他的掌心蹭过地面,蹭掉了一层皮,但是他却顾不上疼,仰着小脑袋开始在忙碌的人里面找寻自己的娘亲。
可是没有,娘亲不在这里。
林央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腿疯了一样往后院跑。
林珝的书房内,孟氏站在书桌前,指尖抚过桌面,视线扫过书房内的每一寸地方。
“七年了… … ”空气里响起她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复那年嫁给林珝时,温七听过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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