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她对师兄芳心暗许,这一许,便是将近两年。
大师兄名杨篁,字碧虚,年方二十四,清正端严,平时极谦逊守礼,容貌更是俊雅,即便是在人人拎出去都能惑乱江湖的太华山群弟子中,他也是响当当众望所归的派花。
莺七对自己的芳心敝帚自珍得紧,若非杨篁出手相助,纵使他再温柔个十倍,她是否会欢喜他,还存着一个老大疑问。
但师兄此人,固然是温文尔雅,甚好说话,却也没对哪位师妹表示过特别的意思。
七师妹心灵手巧,天下无双,善机关之术,曾为杨篁制造木鸢,供他出行,方便快捷,飞翔起来又快又稳,赛似猛鹫灵禽,师兄用罢,彬彬有礼道:“多谢七师妹。”
九师妹明艳美貌,蕙质兰心,善琴棋书画,曾为杨篁弹琴,一曲弹罢天下惊,引来百鸟朝凰,飞舞缭绕,三日不去,那情景美不胜收,师兄听罢,彬彬有礼道:“多谢九师妹。”
十师妹腰如纨素,弱不胜衣,但温柔敏慧,大有贤妻良母的姿态,曾为杨篁做九十四色菜肴,精美可口,世无其二,师兄尝罢,彬彬有礼道:“多谢十师妹。”
应答之时,处处礼貌多端,却也处处疏离淡漠。
莺七见师妹们各逞机巧,心下着忙,将那头傻乎乎的小狴训练得机灵无比,上可爬树擒鸟,下可入水捉鱼,跳舞钻火圈等等更是不在话下。
可怜一头震慑群兽的神龙之子,生生为了讨好主人,学会了诸多不屑一顾的本事,沦为卖艺小丑,被它的小伙伴们大大嘲笑了一番,成为山林中的笑柄。
它恼羞成怒下再也不同小伙伴们玩在一处,一路小跑回到莺七身边,讨好般直摇尾巴,血盆大口嘻嘻傻笑,可见小狴对主人的赤胆忠心,很值得在史书里被歌颂一番。
莺七鼓励傻笑着的小狴一番,信心十足地领着它去给师兄表演。
小狴很争气,抓了一只毛羽鲜亮的百灵鸟儿,又衔来一尾活蹦乱跳的金鱼,末了见杨篁神色不动,当即拿出压轴的绝活儿,身子一立,嘻嘻傻笑着转圈,跳起舞来。
师兄看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仍是气定神闲,彬彬有礼道:“多谢二师妹。”
莺七认为他既然嘴角抽搐,对自己毕竟是不同的,愈发尽心训练小狴,到得后来,已把神龙之子教得除了说话之外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成了太华山一头众口称赞的灵兽。
比方说,今日小狴已在师兄面前表演吞剑完毕,得到众师兄弟妹的高度赞美。
众人散去后,可怜的小狴费力想吐出吞下的长剑,一头动物的神色居然现出辛苦万状,可见这柄长剑货真价实,并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能伸缩的假货。
莺七伸手帮它把剑拔了出来,安慰地拍了拍它巨大的脑袋:“小狴,今天辛苦你啦,奖励你一只烧鸡。”
小狴很是欣慰,昂着一颗大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主人,衔着香喷喷的烧鸡一时舍不得吃,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撒着欢儿,过得半晌,才小心翼翼咬上一口,想了想,没禁住烧鸡扑鼻的香气,又咬一口。
莺七正托着腮,绞尽脑汁地想着明日要让小狴表演个什么节目,以博师兄春风一笑,夜色朦胧,晚风拂面,突然看见清澈如碧的溪水尽被染红。
她一呆之下,只见顺着溪水飘来一个人,身上白衣尽被打湿,殷红血迹一丝丝沁了出来,在溪水里由浓至淡,在黄昏里分外瘆人。
溪水潺潺,掩不住那人充满痛苦的喘息,似乎尚未死去。
莺七托腮愣了一愣,打量了一下身上新换的碧罗裙,脑中浮起师尊谆谆的教诲:“身为我萧君圭的弟子,自当潇洒处世,做不做好事当然随你们高兴,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若是遇上机缘,不妨造个浮屠来看看,为师也甚欣慰。”
师尊出外云游,半年未归,然而他的教诲,袅袅在耳。
说起来,教会她做好事的倒不是师尊。
八岁那年,她一时淘气,悄悄爬上太华山最险峻的峰峦,正得意,不防脚一滑向下直摔,耳边风声劲急,仿佛正有阎罗现出亲切的微笑。
但她并没死,身子被人牢牢接住,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被提在一个白衣人的手里,夜色黑黢黢的,隐约觉得那人是个比自己大几岁的陌生哥哥。
她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受惊不小,不及看那人的脸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少年皱着眉头:“小丫头,哭什么?”声音冷冰冰的,却极是清朗动听。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伸出小手抱住他:“哥哥,哥哥,多谢你救我。”
那少年愣了愣,伸袖替她擦了擦眼泪,将她放在地下,转身便走,她一呆之下,待要追上去,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回去后同师尊说了这事,师尊只顾问她可伤着哪里没有,却忘了问那少年姓甚名谁,此事顿成疑案。
想起自己的性命也是为他人所救,莺七颇不情愿地下了水,小心翼翼拎起那个人,一转眼,只见碧罗裙上已染上了殷红,太华山清贫岁月,裁衣的丝缎每尺五钱银子,得来不易,她无名火顿时烧得旺盛,不客气地将那人扔到岸上。
她武功虽差劲,终究是太华弟子,这一扔劲力不俗,那人给扔得落在地上,震得大地一阵闷声闷气的回响,可以侧面证明这一扔的力道确实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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