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床谢天枢前一刻才死在上面,周梨心里犯怵,仿佛哥舒似情多在上面躺一会儿,他也会步着谢天枢的后尘一并离开。她拖着哥舒似情把他安置在了另一间屋子里,拂开了他眉宇里的发丝。
哥舒似情的毒才刚解,他身体其实还很虚弱。
他活得太累太苦了,在哥舒轻眉与谢天枢的恩怨里长大,又是哥舒轻眉亲手把他浸泡在毒-药和仇恨的世界里。
周梨有时候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呢,把自己的仇恨加诸在亲生孩子身上,不顾他的性命,任由他练毒练得千疮百孔。她曾对重雪说起这疑惑,重雪告诉她,也许哥舒轻眉这么做,就是在报复谢天枢。
哥舒似情是谢天枢的孩子,谢天枢必定爱他,有什么比伤害一个谢天枢爱的人来得更让人痛快?况且,她还让这个谢天枢所爱的人,去杀谢天枢。
须臾,周梨出门,看到江重雪正与几个僧人说话,他们去后,江重雪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接,周梨道:“你可还好?”
谁知江重雪和她一起开口:“他可还好?”
异口同声,问完各自一愣。
周梨笑了笑,心想,重雪难得也会关心哥舒似情了,竟然还会开口问他好不好。
江重雪道:“我还好。哥舒似情若也还好,就没什么大问题,他若不好,这一路上还要劳我们照顾,就很不好。”
“……”周梨感觉自己方才是想多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江重雪点头:“送师父回浮生阁。师父的遗命,他想葬在浮生阁的后山。”
周梨担忧:“可是梅影……”
江重雪道:“这几天寺中的僧人已经在各处搜寻过,并无梅影的踪迹,而梅影也没有再攻上山来。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撤出嵩山地界了。师父说过,他把藏了千年灵芝的盒子扔下了万丈深渊,慕秋华以为灵芝已毁,他不会再来少林找麻烦了,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恐怕没那个精力。”
周梨低声说:“为了这灵芝死了许多人。镇上的村民和衍理大师呢。”
“少林弟子把他们的尸骨都一一收敛了,衍理大师葬在了另一处山头上,”江重雪抬起头:“现在千年灵芝已经分食完了,没了这东西,少林寺的纷扰也会少很多。”
两人静默片刻,江重雪慢慢走到周梨面前,伸手拥住了她。
他气息温热,薄薄地吞吐在她颈项。她展开双臂,也抱住他。
良久,江重雪道:“爹娘死后,我以为我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后来竟遇到大哥,可是大哥也死了。师父授我武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以为是爹娘和大哥怕我在世上孤独,所以又给了我一个师父。”
他说的缓慢,语含悲怆:“我很自私,我不想让师父死,在师父和哥舒似情之间,我真的想选师父。阿梨,我好想,好想让师父活着。”
周梨心里难受,低低地说:“你还有我。”
江重雪的手臂将她收拢得更紧。
晚间,江重雪置办来了一口棺材,把谢天枢安放在里面。
第二天,莫金光与温小棠,还有江重雪和周梨,四个小辈来到方丈室请辞。
一辩的伤极重,千年灵芝暂且吊住了他的命,但能不能挨过这段时间还不知道。
他见四人来请辞,并未躺在床上见他们,还是叫弟子拿来袈裟,穿好之后,再把四人请了进来。
一番告辞之后,四人各自向一辩道了珍重,离开之际,一辩把周梨叫住,有话要对她说,其他三人便先退了出去。
周梨坐回蒲团上,面前的一辩瘦削的身形裹在袈裟里,一尊佛陀像在旁看着他们,佛前插着香。
一辩很久没说话,周梨轻轻叫了他一声,“大师?”
他没反应,周梨忽然有些慌,伸手探到他鼻下,被一辩擒住了手腕。
她一怔,并未挣扎。一辩给她把了脉,之后,缓缓松开她:“好,周施主体内的洗髓经真气走得很顺畅,身体也极好。”
周梨自己也这么觉得,自从她复活之后,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便,之前受六道神功连累的五脏六腑也一扫郁结,现在她的六道神功和洗髓经在她体内和平共处,无论怎么用都无丝毫障碍了。
“多谢大师,”周梨感激地道:“若不是大师让我练少林寺的洗髓经,我也不会这么好。”
一辩干枯的唇动了动:“这是周施主的缘分,你与洗髓经有缘,是上天安排,你能练成洗髓经也是你自己的能力,与老衲无关,不必谢我。”
周梨笑了笑,一辩是个严肃的人,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
“只有几点还想嘱咐施主,”一辩道:“第一,洗髓经是本门武功,施主将来若想把这门武功教给自己的子嗣或者他人,请一定先将那人带来我少林,经由我少林各禅师的评断,方能决定他是否心性纯善,可以修炼洗髓经。第二,洗髓经我未练成过,寺内也无人练成过,所以无法告诉施主将来练下去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但洗髓经的一切要义都已写在秘籍上,施主哪天把洗髓经上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理解透了,也许就达到了洗髓经的巅峰。第三,施主的身体此刻已经痊愈,但你的基本功其实并不扎实,导气运功之法还有待精进,老衲依据施主的身体状况,给施主写了这个,请你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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