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收拾完,她打算回家去拿些东西,在门口换鞋时,被人从后面轻轻拥住。
江峥衡的手横亘在她腰间,似乎有不放她走的架势。
他附在她耳边,呼吸喷薄在上面,声音又低又缓:“去哪儿?嗯?”
真是缠人……
阮悠有些无奈,轻轻叹了一声。
“去看我爸爸。”
她终于说出来。
江峥衡闻言,手上动作微凝,而后,又一寸一寸地收紧,他轻声道:“我陪你去。”
“你要去?”阮悠有些不确定地回望他,心下纠结。
江峥衡神色微凛,眸光坚毅:“我应该去见见伯父。”
他几乎从未给过人承诺,但他愿意在阮仲林面前许诺,让他安心,让他知道阮悠不是无依无靠,从今往后,自己会让她幸福。
阮悠心下一动,知道逃避不了,既然决定了要和他重新在一起,也应该让爸爸知道。
她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阮悠在回国前,从未想过这一幕,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江峥衡一同站在爸爸的墓碑前。
阮仲林曾千方百计地阻扰过他们在一起,却在后来不忍女儿的痛苦,还是同意了他们的事。
而正因如此,造成了阮悠的一个心结。
她在巴黎时,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初听话一些,懂事一些,结局是否会不同?
可是哪儿来这么多的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不能轻易放下江峥衡,这是不争的事实。
回国后,有无数人在为他们的关系思量,从中周旋。
好的,坏的,什么都有。
陆致说,他是对你最好的人……
展叙说,他为你做了那么多……
连江呈都说,请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拒绝他……
最后,是何嫂说,先生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幸福。
这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全是她想听的吗?
她不确定。
但是,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听得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她所做的决定,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何嫂的话或许解了她的心结,但平心而论,她到底是因为江峥衡这个人本身而已。
不是因为同情、内疚、报恩,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是江峥衡,是她想忘忘不了的人,也是她爱着的那个人。
所以,她没办法再看他痛苦。
阮悠思及此,眼角泛红,她微微俯身,将手中的花放在阮仲林的墓碑前。
----爸爸,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她弯着腰,久久未起来。
江峥衡垂眸去看她:“怎么了?”
“有人来过?”
阮悠直起身,看着墓碑前多出来的一束菊花,尚还娇艳,应该是在最近几天被留下的。
她眉间神色有异,上一次来时,这里明明还是一派冷清。
不过也不待她多想,毕竟阮仲林生前人脉甚广,她也不是那么确定。
二人行了祭拜礼,阮悠在墓碑前静立片刻,半晌,终于道:“我们回去吧。”
江峥衡颔首,握着她的手朝回程的方向走。
上山的阶梯太长,下去时也不会缩短分毫。
临到头时,阮悠见着一抹纤瘦人影从大道上缓缓而来。
那人浑身被轻薄的雾气笼罩着,套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头发全盘在一起,步履沉重而缓慢。
待她走近,阮悠微微动了动眉。
她从未见过姚绯有如此憔悴的时刻,印象里,她一向是高贵而优雅,不失一点风度。
可此刻的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连掩饰一二也不愿。
“终于碰见你了。”
她看了一眼二人,话却是朝着阮悠说的。
她终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她。
阮悠冷冷地回视她,只问:“花是你放的?”
姚绯点点头:“我每天都来……”
她话音未落,阮悠倏地转身就向上爬。
江峥衡猜到她要做什么,并未跟上去,只是立在原地等她。至于面前这个人,他连一丝精力也不愿意浪费。
阮悠步履匆匆,不多时,喘着气下来,手上拿着那束多余的花,她一把扔在姚绯的脚边,淡声道:“拿走。”
姚绯缓缓垂眸看了一眼,花已呈枯败之势,她愣怔着未有动作,好半晌,才开口:“我,已经从江家搬出来了。”
阮悠闻言,倏地轻笑了一声,只道:“所以呢?现在想搬回来?”
她下了一级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姚绯,一字一句:“真可惜,阮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忘了吗?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
姚绯神色陡变,仓惶抬头,撞进阮悠眸中,只看见深深的厌恶。
她心头一酸,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在这个唯一的女儿面前,她一向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低下头来,这令她感到无措。
江峥衡沉默地看着,似乎对于她的纠结和难受一无所知,他上前去拉阮悠的手,只道:“该回去了。”
姚绯见状,忽感慌乱,急切地扯住即将擦肩而过的阮悠,语带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你能原谅我吗?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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