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画是在宫里最大的一个凉亭里进行的。
皇帝示意宫人将几轴画作布好挂上。
凉亭里也摆好了矮几和席地坐的厚蒲团,在宫人悬挂布置的间隙,皇帝示意众人先坐。
矮几上有瓜果和糕点。
皇帝说了一两句场面话,欢迎了下厉竹,然后又跟众人闲话了几句家常。
弦音发现,几日不见,他确实明显憔悴了,两鬓甚至有些斑白。
有时候想想,人其实真的很空,汲汲营营一生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就像这个男人,就算拥有如画江山、就算拥有生杀予夺大权,她也没有看到他有过真正会心的笑容。
何苦呢?
还有太子卞惊卓亦是。
大概是受皇后那件事的影响,她发现,他比以前沉默多了,以前虽话也不多,很温润一人,可至少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该表现的时候,也会恰如其分地去表现,可这两次一起,她发现,他话少了很多,一般都是皇上问,他才会回,不再主动去表现。
就算他日后当了帝王,母亲在冷宫、青灯相伴,兄弟在远方,永不相见,他就真的快乐吗?
正暗自感叹着,几个宫女端着托盘过来给他们上茶水。
因为是席地而坐,且每人面前都有个小矮几,所以宫女们上茶也是蹲下去的。
弦音一个抬眸便对上跟自己面对面上茶的宫女的眼。
并非有意对上,正欲无意识地撇开,却又忽的眼帘一颤,再次望过去。
宫女明显也在打量她,只是比较收敛,没有太明目张胆。
然,这样已经足够她读出宫女眼中的心里了。
这个女人还坐在这里美哉乐哉,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想来那本关于她身世的匿名奏折皇上还没有看,不然,也不会还让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怕是早要了她的项上人头吧,刚刚擦龙案的时候,明明看到那本奏折是打开的,想来应该是皇上正准备看,没来得及,哼,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我更想看看,三王爷知道了她的身世,还会要她吗?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弦音呼吸一滞,伸手接杯盏的时候差点没接住,好在她赶紧两手去接,才没让杯盏掉下来。
一颗心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她想再多看一些宫女的心里,宫女已经起身,退到了后面待命。
这个宫女她认识,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她知道,是皇帝龙吟宫的宫女。
她咬着唇,将宫女方才的心里再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所以,现在的情况下,有人递了一本关于她身世的奏折给皇帝,皇帝还没有来得及看就来这里了,而她的身世十分糟糕,不仅会带来杀身之祸,也会给卞惊寒惹来麻烦,不对,不是惹来麻烦,是也会遭卞惊寒嫌恶,是这样吗?
什么样的身世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大楚皇室的仇人?
其实,长久以来,她也一直在各种猜想这幅身子的身世,可就是没有一点眉目。
但是,有一点她一直很清楚,这幅身子的身世一定不简单。
会缩骨、会读心,死于非命,肯定不简单。
这般想着,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本奏折,那本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她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这时字画都挂好了,皇帝示意众人可以起身去欣赏品鉴了。
弦音一颗心被慌乱不堪和对未知的那种恐惧包裹着、深绞,见众人纷纷离席,皇帝亦是起了身去看字画,她忽的生出一个想法。
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用。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换句话说,就是首先必须要搞清楚她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且要赶在皇帝看到那本奏折之前。
这样,她才能根据奏折上的内容权衡思忖,该如何对应。
“我们也去看吧。”右边的卞惊寒起了身,示意她。
左边的厉竹也站了起来。
弦音点点头,站起,三人随着大家一起往前走。
上台阶的时候,弦音碰了碰厉竹的胳膊,快速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身上可带昨日你说的那种迷晕药?就是让人短暂昏迷,而且还没有任何记忆的那个迷晕药。”
厉竹瞅了她一眼,低声道:“带是带了,你要做什么?”
就知道她会带,昨日见她袖袋里瓶瓶罐罐一大堆。
“给我一点,我有用。”
她也不是一定要迷昏谁,就是有备无患,如果龙吟宫没人,她就直接进去。
她看龙吟宫的宫女太监不少都到这凉亭来了,皇帝不在龙吟宫,龙吟宫里指不定是没人的。
那样她就方便了,所以这个时候,正好是个机会,大家都在这边呢。
若龙吟宫里实在有人,自己脱不了身之类的,她就用这药。
“你要做什么?”厉竹又问了她一遍。
“不做什么,你先给我一点。”
这种时候,她哪有时间和心思跟她细说,也不方便细说。
厉竹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就快速地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以袍袖所掩,不动声色塞到了她的手心。
弦音攥紧,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卞惊寒,微微捂着肚子,小声跟他道:“我去一趟恭房。”
“我陪你去。”卞惊寒作势就要跟她一起。
“不用,让大家看到像什么话?我知道你无所谓大家怎么看,但我不想被人说,而且,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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