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明显是自嘲,旁人可不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宁老太太只注意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与陆家有亲!
陆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一个标杆,足可以称得上是本朝第一诗礼世家!
这女子若是能拉来陆家做后盾,太子妃的位置还轮得到别人肖想?
在心中把郑娴儿的那几句话细细地品了一番之后,宁老太太心中更添了几分忧虑。
她有些想不明白,眼前这姑娘到底是真的不愿与陆家牵扯,还是已经胜券在握,根本用不着陆家这个后盾?
如果答案是后者……
宁老太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都是命啊!
锦绣那个傻丫头一向心高气傲,全京城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在状元游街的那一日对楼阙一见钟情,大有非他不嫁的架势。那时家里长辈还都有些不以为然,谁能想到后来这状元郎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爷?
宁家的大小姐,嫁给状元郎还可以算是“下嫁”,可若是嫁到东宫----
说真的,做个侧妃也不算委屈她了。
想到此处,宁老太太对待郑娴儿的态度愈发恭敬了几分。
这时,外面陆续走进来几个年轻的姑娘,正是先前陪宁锦绣在亭子里说话的那些。
其中两人的长辈正在这偏殿中坐着,另外两人也都是熟识的。于是几个姑娘向长辈们问了安,之后便向郑娴儿这边凑了过来。
郑娴儿见了这架势,心里有点儿慌。
这些姑娘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呢?该不会都是对楼阙有想法的吧?
幸好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小太监忽然笑道:“前头朝会散了。太子爷过来了!”
几位姑娘闻言都迟疑了,互相使个眼色之后,有些遗憾地让到了一边。
楼阙很快出现在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郑娴儿看见他的打扮,才知道他今日用心良苦----楼阙的身上穿的也是暗红色的袍子,同样金线勾勒,绣的却是竹子的纹样。
跟她身上的这一件同色,图案一富贵一清高,一饱满一清瘦,相映成趣。
这份心思,不可谓不精巧。
郑娴儿不由得粲然一笑,站起身来。
楼阙快步迎上来,牵起了她的手:“累坏了没有?宫里可还习惯?有没有人给你气受?”
郑娴儿抿嘴笑道:“你问错了。你应该问我‘闹腾完了没有?有没有给旁人添麻烦?是不是又去欺负人了?’”
楼阙失笑:“我倒忘了,你是半点儿委屈也不肯受的。----既然不曾累着,不如先同我去见见母后?”
“遵命!”郑娴儿有模有样地向他行了个礼。
与其说是恭敬,倒不如说是撒娇。
楼阙会心一笑,小心地扶着她的腰:“一会儿在母后面前,不可如此调皮!”
殿中老夫人们见他二人要走,忙起身相送。
外面却传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的轻呼:“小姐,慢点走!”
没等楼阙皱眉,门口已有几个女子冲了进来,正是宁锦绣和她的两位好友带着丫头们匆匆而至。
宁锦绣是极少失态的,但是今天得知楼阙一散朝就往这边来了,她的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同郑娴儿一较高下的冲动。
她并非不知道楼阙是来见郑娴儿的,但是那又如何呢?在她看来,十个郑娴儿也比不上她!尤其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清丽脱俗,若是不在楼阙的面前把“那只麻雀”压下去,她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心思!
出于必胜的信心,宁锦绣不顾矜持地赶过来了。
但,她的满腔自信,在看到殿中那一对璧人的时候,“哗啦”一下子就散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一向瞧不起的那个女人,妆扮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不只是外在的美,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要“修炼”出这种贵气有多难,宁锦绣自认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路怎么走、话怎么说、扇子怎么拿、衣袖怎么摆……处处都有学问,处处都要千百次的练习才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个乡野村妇是怎么做到的?
更让宁锦绣觉得刺眼的是,面前站着的这两个人很显然是刻意穿了同样颜色的盛装,就连身上的配饰也分外和谐,任谁看见他们,都会在心里赞叹一声“般配”!
“般配个屁!”宁锦绣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唇角不禁露出了几分冷笑。
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哪里配跟太子穿一样颜色的衣裳?
这分明是僭越!不知礼数!
宁锦绣站在门口,拼命攥紧手里的扇柄,低头死死地咬着唇角,不敢把眼里的恨意流露出来。
她身边的两位姑娘却很及时地向楼阙行了谒见礼。
等两位小姐妹行完了礼,宁锦绣才忽然想起自己只顾生气伤心,竟忘了礼数。
这会儿再行礼已经很突兀了,她却不得不忍着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惶恐,低头敛衽:“太子……殿下。”
楼阙没有出声,目光更是完全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宁锦绣本来还想等那声“免礼”过后再站直身子的,谁知楼阙完全不配合,而她又已经错过了自然而然地起身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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